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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評 | 青山之隱與其未隱

陳星宇| 文

我們今日再來解釋「書畫同源」,固然避免不了對書、畫技法相近特徵的討論,但也不應該止於此。「書畫同源」的最終也是最好的實現,根源於對書法隱寓與繪畫象徵的超然貫通。古代書法家就已領悟筆跡者界,流美者人,因此書法可以達人性情,形人哀樂。畫者亦然。文人畫重精神,繪畫一事,代有名家,而格因品殊。雖然藝林常出現對繪畫技法的闡述,但定格之品,卻為個體獨有。因而人非其人,畫便難為其畫。山川氣象,以渾為宗;林巒交割,以清為法;虛實相生,無畫而造妙境,大體而言如此,形諸筆端又品格各異。

所以操作繪畫與書法,都有暴露自我的危險。字如其人和畫如其人,非為謬說。坊間曾有執蔡京書法以證明字如其人說法的失靈,顯然是沒有讀出蔡京字中起筆、收筆都有的輕佻,也沒有識得他營造太過的匠氣。骨體筋而植立,筋附骨而縈旋,而蔡京的字,不見筋骨只見肉矣。字如其人說法終究還是靈的。

書、畫對作者的暴露,實際上顯露的是作者自我證實的過程。畫作一旦成就,作者胸中氣度已現端倪;題詩於畫,是作一番釋意,畫可以因詩成,詩也可以為畫題;贈名而統攝詩畫,到此詩、書、畫的文學性、形式感、思想性最後得到一種貫束。藝術僅形式上就能達成一定程度的對作者的呈現,而假設還有作者自述作為輔弼,那麼對於作者的呈現程度自然更深。作者的志趣情操、精神氣節,或有可能於中尋見一二、印證一二。

故而伍公立楊所作《青山之隱》這本畫冊,必然有它無法隱藏的東西。這是一本畫冊,也是一本散文集,文畫交合,互為映照。從形式上言,這一本與同系列中諸本如法清《禪意人生》、二剛《獨上高樓》一樣,都逃不脫形式所要求的畫家自證;區別在於技法,更在於呈現出的畫家主體。同是山水,《禪意人生》中山是水的背景,畫家以帶狀暈染或粗疏線條畫就山勢,有高低但無遠近;於水仍以暈染,而不以留白造就。畫法絕然不可稱為工筆,於傳統寫意甚至也顯得粗略,但又不應稱為粗,而應稱為簡。《青山之隱》中山水卻呈現了一套完整的文人山水畫樣式。仍就山水態勢而觀,可以見到巨嶺橫開,遠藉群峰,山勢迢遙,陵阿層轉,也可以見到倚山形而水道達,異地勢而成路,水平畫沙,近山瀅洄。《禪意人生》與《青山之隱》,情俱寄于山水,表現如此不同,因一者以己附情,一者以情釋己。

古來的智慧有它溫柔的一面,其中對自然的皈依稱得上顯著的一種。道家的道,就是希望最終彌合物與我之間的對峙,渾而一體,即所謂天人合一。儒家的道,也未嘗不含有「天」的神格威嚴,人對天的最終歸向隱然其中。釋家的最終歸宿不以道名,但在實踐路徑上仍稱「大道」,它所希望到達的,依然是一種消弭對立和緊張的境界。三家所駐止,皆在於心。三家之中,道與佛的相似處常常受到注意,「心似已灰之木,身若不系之舟」,既可以形容「坐忘」,也可以形容「寂滅」。未達之境可藉畫達,所以有《禪意人生》與《青山之隱》這樣的作品。饒有趣味的是,兩本的差別,彷彿隱寓著僧與儒的差別。僧人修業的歸趣在於解脫,而何為解脫,浩瀚佛說已經講得十分分明了。所以對僧人而言,他們的目的是明確的,恆定的,需要思慮的在於路徑;對於要到達的境界,也是明白無誤的,需要思慮的就是如何在其中常住。在這個尋找常住於境的過程中,自我需要泯滅,否則依據佛陀的教導,這將犯下我執的過錯。《禪意人生》中畫家的自我證明,讓位於對禪精神的闡釋,也正是「我」的退位,「境」的上升。畫家不重山卻重水,正是因為在禪教中,水有智慧觀照之意。

與之相對,《青山之隱》中的「我」卻是異常明顯的。技法的繁複、構圖的匠心,就已經透露出畫家的用工。《青山之隱》現於眼前者是山,因山勢而留白處是水,這就與《禪意人生》畫水隱山便不同,論山稱勢,論水謂形,水可以無形,山不能無勢。壁立千仞,那就是畫家氣度的外顯。《青山之隱》中的「我」隱於畫中,也化於畫中。

隱化於畫,畫家的「我」恰恰沒有消失,而成為常在,觀畫便見「我」。如果說畫中之「我」尚屬意中之念,在若隱若現之間,冊中輯錄的散文,便將這個主體凸顯出來。文章寫書畫篆刻因緣,寫讀書文字之美,也寫人懷友,卻與《獨上高樓》中的文章又不同。《獨上高樓》也寫到了這些,卻多有閑趣,類於小品,更有些嘲與自嘲意。《青山之隱》卻無一字閑,似希望喻大義於行間,行文每每有沉鬱之處,以至於作者引張恨水「春秋佳日,負筐攜剪,漫行山野間,隨采野花入家供之」句,便有赫然入眼之感——實因為與「我」寂然獨坐,林間松風的境象形成一柔一剛,一媚一直的對比。伍公心曲直抒,論曰:

雖時世艱險,尚容文人殘喘,較之後世文人牽蘿補屋無立錐之地之慘況,又強過十倍,此種際遇差別,尤可發人深思。巴山蜀水雖地方僻遠,然其所產,尚可果腹。以恨水先生獨善其身不肯隨世偃仰之文人風骨,尤注意發掘清貧生活中的詩意美感,故其文境文心,不似蒲留仙青林黑塞的荒寒蕭寂,也不似士大夫豪奢園林之人工宏富。

文人的命運與民族精神命運一致。這番議論,就不是兔死狐悲的感嘆,而有更廣闊的指向。就如所畫山水,呈現為山水,最終落在胸中氣度。《青山之隱》題畫詩十分有趣,字往往寫得枯淡參差,常見連篇累牘,《趙孟頫桃源詩意圖》《山水圖卷》《野村》等幾幅之中,詩幾乎不能稱為「題」於畫,而是與畫並作,字數之夥,字形之寂,直有「無邊落木蕭蕭下」的觀感。畫作自2014年以後,山體轉淡,霧靄漸多,常見水光接天的境象,令人聯想畫家有歸隱之意。余愛的一幅《空江月上》,如果沒有題名,作「白茫茫一片真乾淨」亦可,因為圖畫的中心部分是一片空白,只上部淡描遠汀以顯出長天,下部點繪丘陵以托出遠江。《青山空隱》,也是雲空未必空,山腳有屋,山腰有塔,惟霧靄茫茫,山勢不得而見,亦無曲徑通幽。隱者的理想處境,不過是「雲深不知處」;欲隱而無路,文人便作山水以寄懷。故而山水可以容納隱者,畫山水卻凸顯了畫家;青山之隱,山水現於前而人隱於中,如此,山水畫作可以以「思隱者」概括。天涯倦客,山中歸路,望斷故園心眼。《青山之隱》這樣文畫交合的本子,實際上正是當代文化人精神史的一件證據。異時異地,終有人對其畫作,為其浩嘆。

△原文選自《 中華讀書報 》(2017年07月26日19 版),原標題為《青山之隱與其未隱》。

△文章來自作者授權進行轉載,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伍立楊·青山之隱

伍立楊著

書中介紹了著名散文作家伍立楊的文章與繪畫,文章暢快古樸,才氣飛揚,獨步世外,已入化境;繪畫水墨淋漓,青山秀水,立意高遠,直追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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