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篇原創文章。
01
在埃爾特教育做網上直播《清明節,如何和孩子談死亡》那天,我在北川。
但我完全沒有意識到這裡是北川。
跟心的小夥伴熱火朝天的交談交流。
那天陰天。
臨近老縣城,路邊接連傾斜扭曲的樓房突然點醒了我:
這裡是北川!
我的胃瞬間刺痛起來。
這種明確的、尖銳的肉體疼痛,一直持續著。
直到走出北川老縣城地震遺址。
疼痛神奇地消失了。
這裡是——「我的北川」。
2008年5月12日下午,200多萬方土石傾下。
紅旗後面的大石頭堆的下面,
長眠著當時北川中學新區整校的娃娃。
至今沒有公布完整遇難者名單。
02
是的。
這是我的北川。
2008年的5月12日,汶川地震發生的時候,我是一位哺乳媽媽。
雪在我懷中。剛滿4個月。
緊盯著電視和網路。汶川、北川、什邡市、青川、茂縣......甚至連映秀鎮這樣的地名,都變得耳熟能詳。
沒有辦法平靜。
「我要去北川。我要去救災。」雪爸鄭重地跟我說。
雪剛剛吃飽了奶,在我懷中沉沉睡著。
我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
「我也想去,如果不是有她,」我說。
「但是,你飯量這麼大,前線給養很緊張的。」
他獃獃的看著我。
「你的腰不好,有腰肌勞損。救人要彎腰扒人的。」
他撓了撓頭。
「再說,你近視八百度。眼鏡掉了或碎了就啥也看不見了。隱形眼鏡掉了也沒法換,連喝的水都不充足,更別說清潔手、換隱形眼鏡了。」
他抓了抓耳朵。
「我們還是捐款吧!」雪爸說完轉頭去網銀匯款了。
震後半年裡全國人民捐給512地震的652億元里,
有我家以每一位家庭成員的名義分別匯出的N筆,
有我爸爸和媽媽的特別黨費。
——我想,也許也有你的熱切關注與牽挂。
所以 ,那是我的北川。
也是你的北川。
民政資料顯示:
截至2008年11月,全國為5·12汶川地震災區募集款物762.14億元,其中捐款652億元,超過了1996年至2007年全國接收的救災捐贈款物的總和(累計557億元,其中捐款420億元),打破了捐贈史上的紀錄。
捐贈的資金中,政府直接受捐約佔58%;各地紅十字會、慈善會以及地方公募基金會的捐款約佔31%;紅十字總會、中華慈善總會和16家全國性公募基金會佔了約11%。
03
離開北川老縣城地震遺址,我們又驅車前往5.12汶川特大地震紀念館。
這個場館據說耗資23億人民幣。
我在網上試圖探索「512汶川特大地震紀念館 造價」,奇怪的是,似乎網頁都打不開。
「23億」這個數據,是一個截屏里看到的信息。是否確切,存疑。
高大氣派的紀念館里,各種聲光電、環繞立體聲。
我瞠目結舌地在館內遊盪。
難以控制的渾身戰慄。
一萬個沒想到:偌大的一個紀念館,好像要說的只有一句話:
十萬個失望、憤怒和絕望:
天有不測,萬里同心。
記憶里翻起的,是多少人與事?多少尋與找?多少呼與喊?多少啼與哭?多少血與淚?......
在這裡,都忽略。
看不見人。
看不見人性。
只有山呼萬歲,英明神武。
百姓世代都是蟻民啊。
無論他們是叫「臣」,還是「人民」。
慶幸九歲的女兒不在身邊。
如果她現在、在這裡,問我:「媽媽,要怎麼看待這種死亡?」
如果她現在、在這裡,指著多媒體上循環閃過的照片問我:「媽媽,如果我們遇到這樣大的災難,我們被壓在那200多萬方土石下面、被壓在傾倒沉陷的鋼筋水泥的大樓下面,是要等著政府派軍隊,扛著這樣的裝備、這樣地步行著來救我嗎?我還有活下來的機會嗎?」
親愛的,你告訴我:
我要怎麼回答?
04
心志願者團隊,是512地震時發起設立的志願者組織(現在註冊為北川羌魂文化傳播中心),是北川第一家全公益性組織。
九年來,他們一直助力北川的災后恢復與發展,從志願者轉變為全職、從鬆散的志願者團隊轉型為專業的社區服務公益機構。
512地震之後九年了。北川人是不是已經過著幸福的生活?
這裡有國內規劃最好的新城,鳥語花香、小橋流水、奼紫嫣紅;
這裡有很多重組的家庭。她在地震中失去了丈夫和孩子,他在地震中失去了妻子和孩子,有同樣傷痛的人一起重組一個家庭,再快快地生幾個孩子;
幼稚園裡有娃娃在嬉戲;
很多的財政補貼和各路捐贈;
災后的北川,現在物質上真的不是個貧窮的樣子。
可是。
可是啊。
這裡幾乎沒有十歲的孩子!
聽高隊講北川災后重組家庭的各種苦楚與艱難;
聽劉隊講小夥伴們各種刻苦練習各項救災本領;
聽雪梅講品質助學那山成長營和孩子的個案跟進;
......
現實表明,災后重建的複雜性和難度,可能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
心上那個洞啊,躲不掉,逃不開。
用什麼、怎麼樣,才能填補得上?
05
離開北川之後,我常常做夢。
在夢裡,我可能穿越了87150次。
從不看穿越劇的我,一次又一次在清醒時、在睡夢中假想:如果,那時那刻,我在這裡......
汶川地震是中華人民共和國自建國以來影響最大的一次地震,震級是自1950年8月15日西藏墨脫地震(8.5級)和2001年昆崙山大地震(8.1級)后的第三大地震,直接嚴重受災地區達10萬平方公里。
這次地震共遇難69227人,受傷374643人,失蹤17923人。其中四川省68712名同胞遇難,17921名同胞失蹤,共有5335名學生遇難,1000多名失蹤。直接經濟損失達8452億元。
一直忘不了512汶川地震紀念館外地面的石頭。
在濛濛細雨中,有浮世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