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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 一九七九年的愛情(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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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九年的愛情

李 唯

周武生不走。

第二日周武生依舊住在劉家的東廂房裡,他依舊早早地起來在院子里磨刀,依舊去吃雪端來的早飯,而後依舊夾了鐮刀下地去割麥,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天天這樣。他天天還要把那錄音機拿出來,放在楊秀女看得見的地方,譬如飯桌上,牲口棚,院里的水井邊,以此提醒楊秀女他對她的央求。楊秀女一概視而不見。這倒愈發把雪撩撥了起來,雪天天用鹼水洗了頭,衫也是穿那件新的,紅著臉湊在周武生身邊,把那錄音機稀罕地捧在手裡看來看去,央告周武生:「麥客大哥,這東西能學人說話哩,你讓它學學我說話行不?」周武生敷衍著她,說:「行,行,等閑了,我讓它學你。」他跟雪說話的時候眼睛卻瞟著一旁幹活的楊秀女。楊秀女冷著臉干自己的活,看也不看他。

在地里,周武生也是千方百計地想乘沒人的時候和楊秀女在一起,但無奈長慶天天都在地里和他一起割麥,這讓周武生沮喪而又焦急。到第六日的時候,來了一個機會,長慶正割著麥,突然想起,說:「秀女子,我回哩!我才想起來,早上出門走得急,我牲口拴在圈裡還沒喂哩,我回去趕緊把牲口餵了。」說著就要走。這讓周武生一陣欣喜,他低頭遮掩著,不讓長慶看到笑意正從他的眉眼口鼻各個地方鑽了出來。楊秀女卻一把拉住長慶,說:「你別回。到晚上再喂,牲口餓不死。」長慶心疼那些驢啊牛的,還想走,說:「我去了就來———」楊秀女硬硬把他拽了回來,厲聲地說:「我讓你別回你就別回!這些天,你就跟我在一塊兒,我在哪兒,你在哪兒,我不走,你也不能走,記下了沒?」長慶懼怕秀女子,從她敲鐘的那天就怕,所以也不敢問她什麼,就老實地應諾了,留下來繼續割麥。周武生原本洋溢著笑的臉頃刻變得鐵青,他一揮鐮,只一下,把好大一叢麥子齊齊地割斷,說是試刀,然後恨恨地,跳到另一塊地里去割麥了。楊秀女用眼瞟著他離開,不無得意地偷笑。

楊秀女就緊傍著長慶在這邊地里割麥,讓周武生無機可乘。割到地頭的時候,兩人聽到麻子隊長在不遠處喊起來,那沙啞的公鴨嗓急急喊著長慶:「長慶,長慶,你狗日的鑽到哪兒去了?你們家牲口圈沒關嚴,驢都跑了,跑到河裡去了!你還不趕緊回去弄驢!」

長慶急忙從麥壟里跳起來,左右看看,一片麥浪,不見麻子,想是在近旁哪塊地里割麥哩。長慶說:「驢跑河裡去了!我趕緊回呀!」扔下鐮刀就躥出去了,向村裡跑去。

楊秀女這回沒有攔他,讓他去。一是驢跳河了是大事,二是隊長就在跟前,不怕。

楊秀女放心地又順著麥壟從地頭往回割著。麥壟密密實實地,遮沒著她,使她隱蔽在其間,這隱蔽也讓她有一种放心的感覺。但麥壟里悶熱,她就把外面的布衫脫了,只戴著吳穎給她的紅乳罩,在胸前兜著小小的一抹,好在隱在裡面也沒人看得見她,她就這麼光滑地像一條魚在麥海里一路游去。

突然從麥叢里傳來窸窸窣窣的一陣響動,像有另一條魚破浪朝這邊遊了過來,等楊秀女剛反應過來,去抓地上的衣衫想裹住身子的時候,周武生就從麥叢中鑽了出來,攔在了她的前方。這讓楊秀女在驚嚇之後又羞又恨:她又一次讓周武生看見了光潔溜溜的她。

周武生笑嘻嘻地看著楊秀女,說:「秀女子,你比特務都好看!」這稱讚是周武生從電影里看來的美感,在一九七九年包括之前的銀幕上,最好看的女人就是特務。只有特務才有乳房,把美式軍裝頂起來,周身線條凸凹有致,而女革命者們則一律是平板板的。周武生嘻笑著,朝比特務都要好看的秀女子湊過來。

楊秀女用衣衫裹緊了身子朝後退,警告說:「我告訴你,隊長就在跟前哩!我喊隊長了!」

周武生又不懼怕,繼續賴賴地笑,說:「你喊,你喊呀。」

楊秀女果真就喊起來:「隊長!隊長!隊長———」她一聲比一聲喊得緊迫而高亢。

沒有人應答她,四周靜靜地還是只有夏蟲的鳴叫。

最奇怪的是周武生依舊不怕,他一點都不在乎楊秀女喊得地動山搖的,依舊在笑,笑著從他一直不離手的破提包里拿出那個小錄音機來,對楊秀女說:「你的隊長在這哩!」然後他按下一個鍵,讓楊秀女聽。於是楊秀女又聽到了麻子隊長在那薄皮鐵器里沙啞地喊:「長慶,長慶,你狗日的……」末了,她還聽見「噗」地一聲,那分明是麻子抽了紙煙后朝地上吐痰,一模一樣的聲音。

楊秀女愣怔住了,一時腦子懵懵的,不能明白。

周武生特別的得意,說:「我學麻子的。我可是唱戲說議程的,我是頭牌好手!」

楊秀女醒悟過來了,沉下臉罵道:「不要臉的貨!」

周武生不生氣,又賴賴地笑,「不要臉就不要臉,」他說,邊繼續往楊秀女跟前湊,「秀女子,現在地里就剩咱倆了,該咱倆好好說說話了。」

楊秀女又朝後躲避著,說:「你別過來!你趕緊走!」

周武生笑著,但卻是堅決地朝楊秀女靠攏過來:「我就不走!我就要過來———」

楊秀女一把抓起腳下的鐮刀將刀鋒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你過來我就抹脖子!」

周武生一下呆了,不敢動了,蹲在原地。

楊秀女用刀鋒死抵著脖子,死死盯著周武生,她死也要將他逼退了去。

周武生軟了,說:「好,好,我不招你了。」接著,他眼裡滾出淚來,楊秀女的舉動讓他十分悲傷,他凄涼地說:「秀女子,你現在寧可死,都不願跟我說句話了?」

楊秀女斬釘截鐵地說:「對!我跟你說了,我現在心裡只有我男人!」

楊秀女說完站起來就走,鐮刀也扔下不要了。

楊秀女一直走,走過一塊麥地,又走過一塊麥地,來到一條溪,連鞋都不脫就趟過去,而後在一道水渠邊坐下。這才開始哭。四周依舊無人,風燥熱著,遠遠的山樑上,那棵孤樹依舊站在燥熱里,楊秀女放聲地哭,她把所有的傷心委屈怨恨思念渴望都傾倒出來,翻江倒海地哭著。她哭了很久,又開始訴說,拿根柳條使勁抽打著渠水,像在抽打著人,泄著心中的怨,泣訴道:「周武生,你這個貨!我那陣兒白天盼夜裡盼盼著你來提親,你咋不來?我嫁到劉家來,我夜夜敲鐘,你咋不來?晚上,我跟長慶睡,我一點都不喜歡他,我稀罕的是你!我夜夜想的是你!想著我炕上睡的男人就是個你!那陣兒你咋不來呀?你這個貨!你這個貨!你這個貨……」

楊秀女就這樣哭哭打打說了好久,直到累得周身都疼,才止了。

楊秀女哭夠了又回去割麥,悶著頭割,一直割到夕陽西下倦鳥歸林,一直割到長慶和雪遠遠地在地頭上喊她回家,才汗淋淋地住了手,提著鐮刀朝地頭走去。周武生又順著麥壟一路窸窸窣窣地跟過來,楊秀女站下了,眼一瞪他,周武生忙說:「別別別,你手裡有刀,我不招你!」而後湊近楊秀女說:「秀女子,我現在知道了,其實你心裡全是我沒有你男人!」楊秀女冷嘲地說:「你以為你是錢,世界人民都愛你?」周武生不說話,直接從提包又拿出那個錄音機來,按下鍵,讓楊秀女聽,於是楊秀女又聽到了她剛剛在渠水邊哭訴過的話:「周武生,你這個貨……」周武生連她最後擤鼻涕的聲音都錄了進去,一切都清清楚楚的。楊秀女怔住了。

「我剛才偷偷跟著你,我開始是怕你出啥事。」周武生這次沒有得意,話裡面卻含著酸楚,說:「我也沒想到你會這麼說,我實在是該早點來的。」

楊秀女清醒過來,不禁緊張地朝地頭樹下的長慶和雪望過去,她實在怕那倆人聽見。

周武生說:「你放心,離得遠,聽不清。不過,我準備回家就放給你男人聽。」

楊秀女嚇一跳:「你敢!」

周武生神情悲涼,發著狠,斬釘截鐵地說:「我咋不敢!我的女人,讓別人摟著睡哩,我都到這一步了,我還有啥不敢的?我就要讓你男人知道,你是我的女人!我啥都不管了,頭掉了有血身子在哩,砂鍋子搗蒜,我死活就這麼幹了!」

周武生拎起錄音機順著麥壟就大步走去,他自己回劉家去了。

楊秀女獃獃地望著他,心都揪緊了。

楊秀女從傍晚到天黑心一直揪著。吃晚飯的時候,家裡連同吳穎五口人一起圍著小桌喝綠豆稀飯。楊秀女以為周武生要當眾放她的話了,因為那錄音機就放在他腳邊,她的心蹦蹦地劇烈地跳。但周武生沒有,他陰沉著臉喝完稀飯,拿著錄音機起身回他的屋去。倒是雪又羞澀地跟在他後頭,纏著他問這問那的,跟著他去了。楊秀女洗了碗回屋,長慶偎在炕頭抽著旱煙,她脫了鞋上炕去,從褥子底下拿出昨天沒縫完的褂子來縫補,心緒更加不寧,心依舊蹦蹦地跳,她怕周武生會隨時破門進來放給長慶聽。直到天黑透了,長慶下炕去將房門上了門閂,準備和秀女子兩個睡了,周武生也沒有來。楊秀女確定周武生不會再來了,才慢慢長長地吁出一口氣來,想著周武生這個貨,也就是個嘴上的勁兒。這時候她的手和腳都極度冰涼,她緊張過度手腳就會像臘月里的凍柿子,六月天,也要拿棉被來捂,才能慢慢緩過來。於是楊秀女就從炕上的躺櫃里取出冬天的大棉被來捂。

第二日清早,雪又把稀飯和饃饃端到了院中的石桌上,楊秀女看著周武生走過來吃早飯,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在心裡恨這個耍嘴的貨害得她大夏天拿棉被捂手捂腳,她別過臉去不理他。周武生過來在小桌邊坐下,待長慶和吳穎也圍過來坐定后,周武生咳嗽一聲,就像鄉里的鄉長在發言之前都要先咳嗽一聲,他也裝模作樣地咳一下,然後他說話了。

周武生說:「大家先別忙著吃,我讓你們先聽聽這個。」

周武生然後把錄音機拿出來放在石桌上,同時按下了放音鍵。

楊秀女腦子轟然一聲,心臟頓時像被細細的鋼絲勒緊了,她閉上眼睛,等著那細鋼絲將她勒死。楊秀女想到了法場上被槍斃的人,想那些人在要死之前大概就是這樣了。

錄音機里響起的卻是一個女子清亮的唱:

「十九的阿哥好心腸,

羊肚子手巾包冰糖,

包上塊冰糖騎上匹馬

夜裡頭來找妹妹耍,

半夜來敲妹妹的門,

狗就叫得弄不成,

耍了個心眼走後門———」

楊秀女驚愣住了,她睜開眼懵懵地聽,一時不能明白這是咋回事。

倒是雪驚奇地叫了起來:「咦,這不是我唱的嘛!」

果然從錄音機里又傳來雪羞臊的聲音:「底下還有詞兒哩,都是姑娘家不能唱的,騷得唱不成,我不唱了,臊死我了……」

雪驚奇且滿心歡喜地叫道:「哎呦呦,麥客大哥,你把我唱的酸曲兒都放進這盒盒裡去了!這盒子還學我說話哩!你是咋弄進去的呀?」

周武生說:「昨晚,你來我屋,你在那兒唱,我給你弄的。你不是要讓學你說話嗎?」

周武生邊對雪說,邊對楊秀女偷偷地擠著眼笑,又是賴嘰嘰的樣子。

楊秀女周身都軟軟的,那是從繃緊到極點又猛然鬆懈下來的虛脫。而後,她冷著臉站起來就走,跟誰也不說,拿著鐮刀就出門下地去了。弄得雪、長慶和吳穎都奇怪地看著她。唯有周武生心裡明白她是惱了,他不笑了,有一點懊悔,他本來是想逗弄她一下的,沒想到她真的惱怒了。周武生也想起身跟著楊秀女去,但礙著雪、長慶,還有省里的吳幹部都在,他不好這樣明目張胆的。周武生熬到了吃完早飯,才拎了提包和鐮刀慢悠悠地出門去。剛出得門來,他便拔腿一路狂奔,奔到麥地里,四下張望,尋楊秀女。四下是各家的麥地匯成的麥海,搖搖曳曳延展到天邊,楊秀女的蹤影一點都不見,不知隱在哪裡了。周武生又不能喊,山裡空曠,喊聲會傳得很遠讓長慶和雪聽到,即便是喊了,他想秀女子也是不會應的。周武生只好沮喪地貓下腰來割麥,又像一條窸窸窣窣遊動的魚,向前而去。

陡然從麥叢里躥起個人來,撲到他身上,用拳頭狠狠地砸他。楊秀女狠狠地打周武生,罵他:「周武生你不要臉!你耍戲我啊!我今天就把你這個貨捶死哩!」

周武生抱著頭嘿嘿地笑,也不躲,就讓楊秀女來捶死他。

楊秀女打夠了,又瞪著他,說:「你不是說你啥都不管了,你就那麼幹了么?」

周武生又不笑了,看著楊秀女,真心地說:「我開始是真想放給你男人聽的,我真是憋得不行。我後來又一想,我要是放了,你男人燒了心,半夜裡往死里打你,受罪的不是你嗎?我哪能不管你呢?我寧可去死我也不能讓你受罪!」

楊秀女又拿眼瞪他,但眼神里透出來的多是溫柔了。隨後一股暖暖的濕濕的汁液涌到眼窩裡,以至於她剋制不住地要溢了出來,她忙躲避地別過臉去,轉移了話題,看著扔在周武生腳邊包里的錄音機,又想起來剛才的一幕,不由得驚嘆道:「你這盒子真是不孬,還能學人唱曲兒哩!」

「不光是唱曲兒,」周武生又把錄音機從包里拿出來,讓楊秀女看個仔細,「你現在說句話,我給你存到裡頭,過上個幾十年我再放你聽,你的話還在裡頭哩!你現在說句話。」

楊秀女不信:「我不說。過上個幾十年你又在哪兒呢?你早一道金光跑得不見了!」

周武生髮誓地說:「哪怕過一百年哩!我哪怕爬也要爬著去尋你!我要是一道金光不見了就讓我們家灶塌了!」讓灶塌了是山裡人最重的毒誓,家裡灶塌了就生不了火做不了飯,意味著家就滅了,山裡人家以吃飯為最大的事兒,周武生就撿最大最毒的說。

楊秀女心裡又暖暖的,她望著那錄音機,想到果真要是幾十年後還和這個冤家膩在一塊兒說話,她臉上已經儘是溝溝壑壑了,他會不會還親她呢?會不會還稀罕她的奶子?她紅了臉,躍躍欲試,想說一句幾十年後還記得的話,話到嘴邊又羞了,扭捏半天,對周武生說:「你,你先說。」

於是周武生就先說。他按下了錄音鍵,道:「秀女子,我整天都想你,我想你想得牙齒疼,饃饃有哩我吃不成!」

楊秀女不禁眼角眉梢又要溢出笑來,她趕緊繃住,冷著臉說:「嘴巧。你不要個臉。」

周武生又說:「我想你想得頭髮疼,梳子有哩我梳不成!」

楊秀女使勁繃住不笑,罵他:「你不要個臉。」

周武生再說:「我想你想得眼珠疼,眼淚有哩我哭不成!」

楊秀女還綳著:「你死不要個臉!」

周武生又再一次說:「我想你想得渾身疼,心肝有哩我卻活不成!」

楊秀女再綳不住,咯咯咯地笑起來,再罵他:「你不要臉,你不要臉,你死不要臉……」

周武生一把捉住了笑得亂顫的楊秀女,「秀女子,」他湊近到她的耳邊,臉也貼住了她的臉,「我說的雖然都是酸曲兒上的詞兒,可都是我的心裡話,這些日子,我在外頭就是天天想你,沒有你我就是活不成!」

楊秀女低頭憋著,使勁地憋,終於憋不住哇地一聲哭了,轉身像只蛾子飛撲倒周武生的懷裡,「哥!」她哭著叫他,眼淚像河一樣地淌,「哥你咋才來呀!我等你都等死了!我夜夜都為你敲鐘你知道不知道呀……」她哇哇地號哭著,原本靜靜的麥地里炸炸地響。

周武生抱著楊秀女也哭,說:「我聽人說了。秀女子,」他又哭著去堵楊秀女的嘴,「咱倆快不敢再這麼哭了,小心讓人聽見。」

楊秀女收斂一些哭聲,但仍膩在周武生的懷裡,說:「哥,我還想再聽你說!」

周武生又像使勁嘬似的親著她說:「你想讓我說啥呀?」

楊秀女讓嘬得酥軟的眼都合上了,呢喃地說:「就是你剛才說的,說你想我。我就歡喜聽你說你想我……」

周武生於是又按下了錄音機的放音鍵,讓那薄皮鐵器說給她聽,他自己的嘴另有任務,忙不過來。爾後他抱緊楊秀女朝麥壟里伏倒下去,繼續去嘬她。麥叢像床接住了他們。

那錄音機就躺在麥叢里,響著剛才錄下的話:「秀女子,我想你,我想你想得牙齒疼,饃饃有哩我吃不成/嘴巧。你不要個臉……」

聲音在倆人身邊縈繞著,像翩翩飛舞的蝶。

若是站在山頂,從山的視角很高遠地看下來,就看見了被麥壟遮掩住的楊秀女和周武生。麥海如毯鋪向天際,楊秀女和周武生,兩個小小的、緊緊纏抱在一起的身影在其間翻滾著、碾壓著,使碩大無朋的麥毯被壓出一個不斷被擴大開來的裂口來。在裂口的四面,是天風卷著麥浪一波一波地涌動。

那錄音機也能隱約看見。小小的,像一粒泥巴擱在那裡。但聲音卻大,在靜靜的天地間,唯有那聲音在響,於是被寂靜烘托放大了,帶著回聲響著:「我想你想得頭髮疼,梳子有哩我梳不成/你真不要個臉/我想你想得眼珠疼,眼淚有哩我哭不成/你死不要個臉/我想你想得全身疼,心肝有哩我卻活不成!/你不要個臉,不要個臉,死不要個臉……」

天炎炎地熱燒著,地表一層霧般蒸騰著白氣。山上的狼都熱得蹲在山樑上喘。這山裡還有一首酸曲兒就是唱這熱的,說:六十度的燒酒煙袋鍋,正午的太陽熱蒸饃,都熱不過妹妹的倆酒窩,妹妹和哥哥親了個嘴,熱得那太陽往下落……

作者簡介:李唯,男,復旦大學中文系畢業,國家一級作家,天津文學院簽約作家。現任電影文學創作委員會委員,作家協會會員,天津電影家協會副主席。創作長、中、短篇小說《腐敗分子潘長水》《跟我的前妻談戀愛》《一九七九年的愛情》《坐莊》等百萬餘字。獲上海中長篇小說優秀獎,《北京文學》獎,《小說月報》百花獎、莊重文文學獎等。

創作電影《黑炮事件》《美麗的大腳》《誰說我不在乎》《泥鰍也是魚》《月圓今宵》《跟我的前妻談戀愛》等多部,曾兩次獲得夏衍電影文學獎,獲金雞獎最佳編劇提名獎,改革開放三十年優秀劇本獎等。影片獲得金雞獎、百花獎、華表獎、大學生電影節獎,以及東京國際電影節大獎,上海國際電影節大獎。創作拍攝長、中、短篇電視劇《坐莊》《千鈞一髮》《跟我的前妻談戀愛》等幾十部,多次獲得電視飛天獎、金鷹獎。影視作品共三次獲得全國「五個一工程」獎。

李唯多年來曾先後在《北京文學》發表《跟我的前妻談戀愛》《一九七九年的愛情》《暗殺劉青山張子善》等中篇小說,並多次獲《北京文學》獎。

新刊目錄

《北京文學》(精彩閱讀)2017年第10期

現實

一個公民的航母夢——第一艘航母「遼寧艦」的前世今生(報告文學)/李忠效/4

作家人氣榜

薤村十日(中篇小說)/陳應松/64

聲嘶力竭的啞巴與垂死的鄉村時間/李壯/102

王安憶專欄

紐約四重奏(之三)/王安憶/106

好看小說

半臉哥(中篇小說)/阿寧/30

正常人(短篇小說)/常小琥/114

河流如何形成(短篇小說)/龐羽/126

哥倆好(短篇小說)/俞勝/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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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自薦

野草在風中呼喊(短篇小說)/劉建初/148

在風中吶喊的女人們/李蔚超/165

天下中文

「大運河文化散文小輯」

站在古運河北盡頭……/許晨/166

水上漂來北京城/趙大年/169

長河通古今/蘭寧遠/171

通州與雲南不期而遇/張慶國/173

通達之州/張艷茜/177

大運河走過揚州/邱華棟/180

真情寫作

心中的一片陽光(散文)/田珍穎/182

說吧,憂愁(散文)/兔子/191

那些我們想見的人(組詩)/花語/196

所有逝去的……(組詩)/周瑟瑟/105

北漂故事徵文選登

北京節拍/阿寶/198

一個演員的北漂歷程/丁墨/201

此心安處是吾鄉/吳映玲/204

那年春節/黃咚咚/206

《北京文學·中篇小說月報》2017年第9期

開端與終結

【原載《山花》2017年第8期】 文 珍

有的人在愛情的火焰里燃燒熄滅,再燃燒再熄滅,即便輪迴在犯罪、知罪和內疚的深淵裡,也要活出自我。他們亢奮的面孔讓夜色迷離,也讓沉默的人更顯蒼白。

去大理的夜車

【原載《芙蓉》2017年第4期】 蔡 駿

三個毫無交集的人共處一車,日夜兼程奔向他們共同的目的地——大理,隨著車輪轉動,他們之間的秘密漸漸揭開……

金融街沒有愛情

【原載「豆瓣閱讀」】 劉 玥

她從倫敦回北京做TMT併購,卻發現挖自己回來的女高管在業內「臭名昭著」。她甚至還有一種古怪的感覺:一個從業多年的應召女郎,在教剛入行的小姑娘如何取得阿爾法男人的芳心。入局不久的單純女孩,能否在這場金融街的殘酷遊戲中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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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邊疆文學》2017年第8期】 宋紅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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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芒種》2017年第7期】 吳 君

「不會說話」曾令他受到提拔,但終於成為壓在他頭上的恥辱。為了退休前「轉正」,他絕地反擊、全面開掛,從一個「口吃者」變成了「演說家」,然而這也為他招來了一場陰險的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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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紅岩》2017年第4期】 趙 卡

他是一個油工,在攬活兒的人堆里,畏畏縮縮如一根蔫蘿蔔。然而誰也未曾料想,他竟會成為幾條人命的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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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回族文學》2017年第4期】 馬碧靜

人到中年,從業於傳統報業的他,面對有限的職業空間和紛繁的新興世界,該如何選擇?

文學期刊中篇小說選目

《北京文學》(精彩閱讀)2017年第9期要目

《北京文學》(精彩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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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文學·中篇小說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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