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視碑刻探究歷史

陶莉女士的《岱廟碑刻研究》一書於2015 年12月由齊魯書社出版。這本書可以說是陶莉女士二十多年苦心鑽研的成果，更是陶莉女士對岱廟研究和泰山文化研究的又一貢獻。岱廟碑刻，厚重多彩，該書善加考論，反映了作者敏銳的學術嗅覺和傳承弘揚泰山文化的使命感。

該書共分為五個部分：第一部分，卓絕千載——名品名碑，主要考論了秦泰山刻石、漢衡方碑、漢張遷碑等；第二部分，法古事禮——封號祭祀碑，主要考論了大宋東嶽天齊仁聖帝碑、明洪武去東嶽封號碑等；第三部分，靈宇滄桑——創建重修碑，主要考論了宋宣和重修泰岳廟記碑、清康熙重修岱廟記碑等；第四部分，言志篇章——詠岱題名碑，主要考論了清乾隆皇帝御制詩碑、方碑等；第五部分，史海鉤沉——頌德記事碑，主要考論了清康熙提留香稅疏碑、清岱廟廟產碑。作者精心選題、引經據典、詳加論述、深入淺出，深入透析岱廟碑刻。具體說來，本書有如下幾個顯著特點:

首先，該書選題極佳，先導作用明顯。碑刻「出於千百載以前，猶見古人真面目，其文其事，信而有徵，故可寶也」（錢大昕之語）。碑刻研究是一門古老的學科，它從誕生到現在，歷經千年，為史學、文學、文字學、民俗學、宗教學以及書法、雕刻、繪畫等領域的研究提供了支持，做出了寶貴貢獻。「泰山石刻是文化的主要象徵之一，它是在石頭上書寫的泰山文化，文字記載的泰山文化，客觀的泰山文化，是泰山文化的核心」（季羨林之語）。泰山石刻數量極多、歷史悠久、年代連續，可謂是一座露天的古代石刻藝術的博物館，而岱廟碑刻就是這座博物館的最核心的組成部分。岱廟內碑刻林立，現存自秦至民國時期的各類碑刻200 余通，「這些碑刻，或佐證歷史，或點景抒情，或寓理成趣」，篆書、隸書、楷書、行書、草書乃至刻畫，佳作迭出，在泰山地區絕無僅有，在全國也屈指可數。沒有岱廟碑刻的深入研究，就不能完整解讀泰山石刻，沒有泰山石刻的完整解讀，就難以進行泰山文化的深入挖掘。但與之不相稱的是，關於岱廟碑刻研究的專著甚少，僅在上世紀末有一本《岱廟碑刻》的小冊子面世，且以簡單科普講解為主，不曾進行深入學術研究。可以說，陶莉女士這本《岱廟碑刻研究》是首部專題深入研究岱廟碑刻的學術專著，填補空白，以期「拋磚引玉」，先導作用明顯。

其次，本書旁徵博引，考論皆有所據。研究文物主要靠歷史文獻，岱廟碑刻也不例外。作者對每一通碑刻的研究，都參閱引用了大量的史書、相關典籍以及古今學者的相關著述，論據頗為充分。例如在秦泰山刻石的研究中，作者查閱並引用了《史記·秦始皇本紀》《後漢書·祭祀志上》以及明查志隆《岱史》、明瀟協中《泰山小史》、民國趙新儒《新刻泰山小史》等史書，元郝經撰《郝文忠公陵川文集》（秦雪清整理）、清唐仲冕《岱覽》等相關典籍，宋趙明誠撰《金石錄校證》(金文明校證)、宋董逌《廣川書跋》、宋歐陽修《集古集》、宋劉跂《秦篆譜序》、清聶劍光《泰山道里記》、民國魯迅《漢文學史綱要》以及今人馬宗霍輯《書林藻鑒·書林紀事》等古今學者的相關著述。又如在唐雙束碑研究中，作者查閱並引用了《舊唐書·方伎傳》及宋司馬光《資治通鑒》等史書，北魏酈道元著《水經注校證》（陳橋驛校證）、唐釋道世撰《法苑珠林校注》（周叔珈、蘇晉仁校注）以及清董誥等編《全唐文》等相關典籍，明王子卿撰《泰山志校證》（周郢校證）、清顧炎武《金石文字記》、清葉昌熾《語石》以及今人《從院藏拓本探討武則天造字》等古今學者的研究論述。再如在清泰安州提留香稅疏碑研究中，作者查閱並引用了明查志隆《岱史》《清實錄·聖祖實錄》等史書，明王士性《廣志繹》《大清律例增修統纂集成》《大清律例·吏律》等相關典籍，清葉德輝《書林清話》、清聶劍光《泰山道里記》以及今人張傑《清代上諭和上諭檔的生成過程探析》等古今學者的研究論述。如此旁徵博引，其嚴謹的學術作風，可見一斑。

第三，碑刻考論甚詳，參考價值突出。在作者的筆下，似乎每一個碑刻研究對象都是稀世珍品，都有血有肉、包羅萬象、難以盡書。該書除了觀其形、錄其文、釋其義的常規考論之外，更注重把碑刻放到大的歷史社會環境中，從不同角度進行審視，挖掘其文物、藝術及歷史文化價值。可以說，作者把碑刻做成了時間望遠鏡，讓遙遠古代歷史社會的各個角落盡收眼底。例如在考論秦泰山刻石中，作者除了詳細考證其「零星兩片石，卓越兩千年」的滄桑歷程外，著重將其放到大秦「掃六合」「書同文」大背景下，探討其價值；又如在考論漢衡方碑和漢張遷碑中，作者除了詳細闡述其形制、內容與相關人物之外，還深入分析漢代崇尚儒學，注重留名後世的社會心理，指出門生故吏為其老師或者長官刻立神道碑亦或德政碑，「不僅僅是一種個體表現，更是社會教化的需要」；再如在考論大元太師泰安武穆王神道碑中，作者除了詳細考究碑刻的形制、內容以及墓主人博羅歡的生平以外，還特意分析了蒙元提倡薄葬與漢民族厚重文化之間的衝突與融合的歷史。此外，該書還糾正和理清了一些以前的錯誤和模糊的認識，例如在《清泰安州提留香稅疏碑》一節中，作者將清代裁撤泰山香稅的時間由雍正十三年校正為乾隆元年，在五嶽真形之圖碑一節中，作者將該圖刻制時間由籠統的明代，考定為明洪武十一年等。最後，作者將「岱廟碑刻一覽表」附錄書後，凡岱廟古代和近代碑刻，不管是室外陳列的，還是文物庫房收藏的，共計207 通，都全覆蓋無縫隙地按照刻立時間的先後順序錄入其中，無一缺漏，這是目前泰山石刻書籍及其他公開讀物中所不曾完全做到的，極具參考價值。

第四，言辭通俗活潑，可供雅俗共賞。雖然該書的研究對象是古代冷冰冰的石頭，是不易識讀的文字，但是作者卻能夠深入淺出，避免晦澀難懂之語，所引用古文都用樸素平實的語言予以生動解釋。這種語言風格，極大地擴展了適讀人群。研讀此書，好像在聽故事、賞美景，如沐春風。在輕鬆愉悅中，增長了知識，感受了文化，陶冶了情操。

當然，世間難覓完美之物，該書略缺碑刻個體之間的比較分析研究和碑刻群體的概括總結研究，唯其白璧微瑕。但總體而論，任何一部書都不能做到無所不有，本書開風氣之先，以啟後人，在泰山文化研究領域的價值無可替代，是一部值得學界同仁參閱和業餘愛好者品味的佳作。岱廟碑刻內涵豐富、外延廣博，科研價值極高，其系統研究體系的形成，離不開陶莉等學術界同仁的艱辛付出和崇高智慧。希冀諸如岱廟碑文研究、岱廟碑制研究、岱廟碑史研究、岱廟祭祀碑研究、岱廟重修碑研究、岱廟碑刻藝術研究、岱廟碑刻價值研究等系列研究著作，如雨後春筍般湧現，使岱廟碑刻研究自成一體、羽翼豐滿，翱翔於泰山文化研究的碧藍天空。

（《岱廟碑刻研究》，陶莉著，齊魯書社2015 年12 月出版，定價69 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