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水狙擊輝山乳業財務造假問題背後的法律思考

報告發布后股價小幅波動，總體穩定。然而3月24日，輝山乳業股價突然一小時內暴跌85%，振幅高達91.43%，市值蒸發超過320億港元，公司午後緊急停牌。接著輝山乳業回應稱，有關大股東挪用資產、單據造假等均屬謠言。但3月31日輝山乳業最新公告表示，直到董事會能夠確定公司最新的財務狀況之前，停牌將持續。至於股價暴跌的原因，並未披露。

然而，類似財務造假案例在A股也並不陌生。比如欣泰電氣、華銳風電、海聯訊、天豐節能、新大地、萬福生科、天能科技、綠大地、勝景山河、振隆特產等。通常採用虛增利潤、營業收入、資產規模等以達到發行條件；或是虛構客戶和供應商；或是偽造資金流與虛構經濟業務相匹配；或是虛構毛利佔用的資金等方式。

財務造假的背景之下，證監會在2016年內部的培訓就指出了部分律師的法律盡職調查流於形式，邏輯欠周密等問題。僅從上述幾種財務造假方式，淺談其中可注意的法律問題：

一、虛增利潤、營業收入、資產規模等以達到發行條件

例如天能科技的財務造假手段是虛增財務報告收入、虛增利潤。其中主要涉及三個光伏項目——應縣道路亮化工程、朔州金沙植物園照明工程和朔州和諧小區亮化工程。天能科技通過偽造作為入賬憑據的工程結算書和虛構銷售回款等，在上述三個項目的財務賬冊中有虛假記載，虛增財務報告收入8564萬元，虛增利潤合計3815萬元。

其發行人律師受到處罰的原因是：工作底稿中未見與前述三個光伏工程項目有關的招投標文件。三個光伏項目均屬於市政工程項目，合同的簽訂均未經過招投標程序。違反了《政府採購法》、《招標投標法》等相關法律的強制性規定，屬於無效合同。證監會認為，律師未注意到政府市政工程項目必須進行招標的事實，未進行相應的盡職調查工作；對於相關工程合同是否得到適當履行，對於天能科技重大債權債務的真實性、合法性和法律風險，未給予適當注意和採取適當的盡職調查措施；律師未對發行人的重大債權債務事項進行查驗和風險提示。

由此可見，律師在核查過程中，應對效力存疑、存在債權債務風險的合同進行核查與提示，將對財務造假產生一定的阻斷作用。

律師在核查資產的工作中，主要注意信息披露過程。核查手段主要有：查閱資產證件、買賣合同、繳費憑證、查詢當地法規以及到相關權屬登記部門進行核實等。核心應圍繞資產取得程序的合規性、真實性及權屬糾紛風險開展。

二、虛構客戶和供應商

以萬福生科造假案為例，律師受到處罰的原因中涉及：未審慎核查和驗證發行人與主要客戶簽訂的銷售合同；未審慎核查和驗證主要客戶、主要供應商關聯關係。

發行人律師在核查前五大客戶的銷售合同時，未發現合同印章與客戶名稱存在明顯差異，相關銷售合同為虛假合同；另有40%的大客戶否認與萬福生科簽訂過書面合同。發行人律師在核查主要客戶與主要供應商關聯關係情況時，向其發出的《問卷調查表》均交由萬福生科辦理，並未親自向供應商核實情況。律師未對回收的《問卷調查表》上存在明顯不一致的情況進行審慎核查驗證，導致未能發現萬福生科虛構銷售的事實。

由此可見，律師在核查前五大客戶和供應商合同時，不論是否涉及業績，均應保持法律專業人士的特別注意義務。特別對前五大客戶的銷售合同的真實性、準確性進行核查和驗證，排除異常。對走訪、調查製作的訪談筆錄、調查問卷等材料也應親自核查，不可對發行人形成過分的路徑依賴。

三、偽造資金流與虛構經濟業務相匹配

天豐節能採用偽造銀行對賬單及資金存取憑證等第三方證據的方式偽造資金進出軌跡。

律師核查時，不僅要審核採購合同、銷售合同、函證等，還要在生活中留心觀察財務報表的數據與實際產品銷售是否差距過大。如果市場上看似銷售慘淡而財務報表的數據卻大幅增長，則出現明顯疑點。可以查看企業現金流、了解經銷渠道、走訪經銷商倉庫。因為如果財務業績造假，則會涉及合同的真實性；如果現金流造假，則可能存在企業的債務風險。

四、消化虛構毛利佔用的資金

例如綠大地曾採用虛偽造銀行收付款憑證、銀行對賬單的方式來虛增銀行存款，以消化虛增毛利對應的資金流入。其相關人員註冊了一批由綠大地實際控制銀行賬戶的關聯公司，並利用相關銀行賬戶操控資金流轉。採用偽造合同、發票、工商登記、資料等手段，達到少付多列、將款項支付給其控制的公司、虛構交易業務、虛增資產、虛增收入等。

此外，綠大地曾受讓舊縣村和馬鳴村土地使用權。綠大地提供的合同所記載的受讓款，均顯著高於與出讓方提供的合同所記載的受讓款。

律師在核查時應對發行人提供的銷售客戶和供應商的工商信息完整地核實，如發現辦理工商登記、簽訂房屋租賃合同時不同姓名，但手機號、地址相同時，應採取進一步排除或證實。核查房產、土地使用權、知識產權時應到權屬管理部門核實情況。

在2016年有13家涉及財務造假的公司收到證監會發出的行政處罰決定書。就在輝山乳業暴跌的當天，證監會通報2017年專項執法行動第一批案件共9起，主要針對股票發行和持續信息披露等環節存在的虛假陳述等違法行為。

監管部門此前還曾表示，預防財務造假、防範審核風險是IPO財務審核工作的重點；業績披露合規性審核是監管部門財務監管核心。

五、律師在財務造假調查程序中常用的法律法規和規範性文件

1.《證券法》第二百二十三條規定「證券服務機構未勤勉盡責，所製作、出具的文件有虛假記載、誤導性陳述或者重大遺漏的，責令改正，沒收業務收入，暫停或者撤銷證券服務業務許可，並處以業務收入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的罰款。對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直接責任人員給予警告，撤銷證券從業資格，並處以三萬元以上十萬元以下的罰款」。

由此可見，盡職調查過程中，最重要的就是盡職——勤勉盡責。儘管律師沒有證券從業資格，但是沒收業務收入、罰款等處罰都適用。儘管律師不參與審計過程，但應當運用專業知識和能力，獨立作出查驗結論。所以律師審慎履行核查和驗證義務，即使不能保證完全免責，也會大幅降低項目造假幾率和處罰力度。

2.《律師事務所從事證券法律業務管理辦法》第十三條規定「在進行核查和驗證前，應當編製查驗計劃，明確需要查驗的事項，並根據業務的進展情況，對其予以適當調整」。《律師事務所證券法律業務執業規則》第四條規定「律師事務所及其指派的律師從事證券法律業務，應當運用自己的專業知識和能力，依據自己的查驗行為，獨立作出查驗結論，出具法律意見。對於收集證據材料等事項，應當親自辦理，不得交由委託人代為辦理；使用委託人提供材料的，應當對其內容、性質和效力等進行必要的查驗、分析和判斷」。第九條規定「查驗計劃應當列明需要查驗的具體事項、查驗工作程序、查驗方法」。第十四條規定「律師採用書面審查方式進行查驗的，應當分析相關書面信息的可靠性，並對其法律性質、後果進行分析判斷」。

實務操作中，查驗計劃最容易被忽略。天豐節能、振隆特產等發行人律師均因在進行核查和驗證前未編製查驗計劃而受到處罰。因此，在核查和驗證前，應詳細列明查驗對象、工作程序、方法，規範工作流程。

3.《律師事務所從事證券法律業務管理辦法》第十二條規定「律師事務所及其指派的律師從事證券法律業務，應當按照依法制定的業務規則，勤勉盡責，審慎履行核查和驗證義務。律師進行核查和驗證，可以採用面談、書面審查、實地調查、查詢和函證、計算、複核等方法」。

面談和實地調查時，應當製作筆錄，並由雙方簽字。核實調查對象的身份信息，收集其加蓋公章的營業執照複印件、身份證複印件等。書面審查中，律師無法獲得憑證原件加以對照查驗的，應當採用查驗、複核方式予以確認。

綜上所述，北京市道可特律師事務所金融資本市場團隊認為，律師在財務造假調查程序中，應保持法律人士的審慎義務。此外，還應學習財務知識、了解會計基大學部目，培養對財務報表的閱讀能力，以便及時發現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