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寶路2號的故事（十）】「男」丁格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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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護士，都會想到「美小護」，好像護理行業是女性的天下，但是現在越來越多的男士加入到護理隊伍當中，在首都兒科研究所附屬兒童醫院就有幾位。我們今天採訪的季長緒（以下簡稱季）是兒研所第一批男護士之一，他現在已是手術室的技術骨幹。之後，兒研所的手術室又陸陸續續來了李青、許可心、郎至尊、胡帥帥等幾位男護士，今天的另一位採訪嘉賓胡明哲（簡稱胡）是呼吸科病房唯一的男護士。

另外我們還請到手術室護士長陳梅麗（簡稱陳），一起談談美小護眼裡的帥小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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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丁格爾

來自首都兒科研究所科普號

問：您是哪兒畢業？

季：北京中醫藥大學涉外護理專業畢業。

問：為什麼選擇這個專業？

季：當初是想報一個冷門的，而且考慮到自身也有這方面的優點：幹活比較細，有些創新，想得比較周全，就選擇了這個專業。

當時這個專業一共招了6個男護士，上學四年當中，走了3個，現在只有我還在護理崗位。

問：分配的時候，其實面臨再次選擇的機會，有沒有猶豫過？

季：還真是比較矛盾，會考慮到以後家庭、社會輿論之類的。那時家裡正好有人生病了，我看到了這個行業中的一些不足，我希望通過自身的努力能改變一點，就選擇了這個專業，一直到現在。

問：堅持下來的主要動力是什麼？

季：首先是醫院和同事的支持，再加上通過我的努力幫助了一些患者，讓我比較開心、快樂。

問：護士長，記得男護加入到你們護理團隊時的情景嗎？

陳：護士這個行業以女性為主都形成一種習慣了，很多醫生剛開始也不是很習慣，但是時間長了發現實際上男護士不但有女孩子的優點，還有更特別的地方。因為手術室的工作壓力非常非常大，加班加點是常事，要有特別好的體力、耐力、心理承受能力，男護士這些方面相對要好一些。

而且像小季的手非常非常靈巧，原來泌尿科的小孩用的支架不夠，他自己就設計一個樣子去做，給孩子蓋上，孩子會陰部位就不會摩擦到，很多器械和耗材管理得非常好。細心方面，不比女孩差，在了解儀器設備、計算機和創新方面還有男孩子的優勢。

現在很多外科醫生對男護非常認可，很多大夫來了之後都問，能不能給我們配一個男護？

小季從國小畫畫，兩三年前我們手術室進行改造，小季特別細心地在大白牆上畫了各種機器貓之類的大畫，孩子去手術室時看到這些也就不恐懼了。當知道是小季畫的，我也挺驚訝的，他能為孩子考慮這麼多，還把他平時的愛好也用在了這個地方。其實是跟孩子打交道久了以後，能理解孩子需要什麼，所以才去做。

有些麻醉以後的孩子完全是屬於被動體位，小季會自己做一些適合孩子的體位墊，讓他手術當中很舒服，手術完了以後也不會很難受，小孩年紀、身高、體重不一樣，所以他每次都會根據孩子量身定做。

胡： 14年來的，之前在地方醫院做急診護士。我是高中畢業之後直接選了護理行業，開始也是覺得男性在這個行業可能比較有優勢。但是真正工作了，發現現實中大家還是會有質疑的地方。

問：誰質疑？

胡：患兒家長。

問：質疑什麼？

胡：質疑能不能看好孩子？大家都認為護士阿姨更細緻一些。最簡單例子就是扎針。孩子生病，家長會焦慮，來的又是一個陌生的環境，沒有安全感。扎針輸液的時候，看你是一男的，長得也不是那麼資深，就會懷疑。真的會有人直接說：「可不可以給我們換個人？」這時我心裡邊就會有落差：這是我的工作，這是我安身立命的東西呀。

但是面對這種質疑，要學會調解，如果實在安撫不了，只能是讓其他同事來，但是在之後的工作中，要慢慢地讓他認可你的工作能力，認可你是可以帶來一樣的護理環境和護理能力的。

問：護士長，男護士扎針和女護士比有差異嗎？

陳：說心裡話，不管男女是一樣的，技術水平上面沒有差別，還是大家認知的問題。

男護士在咱們國家發展比較晚，在國外有很多，已經不是奇怪的事。但我覺得現在大家已經慢慢開始認可接受了。

問：但是兒童醫院的男護要和小孩子打交道，溝通上會有差異嗎？

陳：我們那兒有5個男護，他們一旦到了工作狀態，抱著孩子特別親切的那種感覺特別溫馨，真的挺好，我留下很多照片。

胡：醫院是解決病痛的地方，沒有問題的人不會來這裡。所以我們工作的出發點一定要正確，是為了幫助患兒更快地回家。如果說病人住院，每天看見你，你還跟他吵架、鬧不開心，之後的工作是很難進展的，會給小孩兒留下一個很不好的印象。

很多孩子特別害怕醫院，因為扎針或者其他的操作是有創的，他會覺得這是種傷害，會哭會怕，我個人感覺孩子第一次進醫院的時候，如果給了他一個好的、不是那麼痛苦的印象，他以後對這個地方就沒有那麼抵觸了。

問：你平時生活中喜歡小孩嗎？

胡：我挺喜歡孩子，但是喜歡跟他們鬧，跟母性那種關愛不一樣，看見孩子之後就跟孩子一樣，喜歡跟他們玩。

但是我面對的都是生病的孩子，等他們開始每天看見你笑，接受你的時候，就證明他已經快要出院了，你的工作任務已經完成了，不需要你了。不過大家的心愿都是希望以後可以見面，但是一定要在外邊，醫院真的不是特別好的地方，希望再也不要在這兒看見你了，這都是我們由衷的希望。

問：手術室的小季，作為一個男護士，一些優點比較明顯，作為內科病房的男護士，和那些美小護們相比，您在哪些職業特點方面能夠體現出男性的一些優勢？

胡：我膽兒比較大，當然跟經歷過很多的老師們不能比，但比我來得晚、更年輕的小女孩兒遇到一些突發情況的時候會慌，這是難免的，但是男生會有一種穩定情緒、鎮住現場的能力。有時家長因為不懂，會覺得更緊張，如果看到醫務人員都慌了，那他基本就崩潰了，所以這個時候一定要穩住這種氣氛。

比如遇見小孩發熱驚厥了，叫鈴的聲音都不對了，就知道一定是有事，這個時候放下手裡任何工作，直接跑到現場去，及時通知大夫，叫同事拿需要搶救的設備，這些都需要快速反應和機動性吧，這些我感覺有性別優勢，在工作中確實會幫助我們。

當我們給了患兒家屬安全感之後，他會更加信任你，以後的工作也更好開展，住院時間久的家長也會對男護士比較認可。見面的時候不聊孩子病情、聊生活的時候可以跟他們聊聊天，見面就是大哥、大姐、嫂子，這樣就拉近了關係了。跟他們聊聊孩子學習怎麼樣，有一個延展性，像他們一樣注意孩子，他們會覺得你雖然不是孩子的父母，但是跟我一樣關心孩子。

問：這個職業對你們的性格有沒有一點點影響？

胡：環境里都是姐姐妹妹，就你這麼一個兩個「爺們兒」，真得撐起來，更得像爺們兒，有什麼事就第一個往上沖。沒什麼特別的影響，不過可能會稍微愛乾淨一點。

胡：我現在正處在職業瓶頸期，現在經常跟年資長一點的老師、護士長聊天，希望自己不斷從其他方面豐富自己，學習一些新的東西，再繼續發展。特別想實現自我價值。我很喜歡原來在急診搶救病人的狀態，覺得自己在挽救生命，季老師也是，在手術的時候就是在救命。

季：像這樣的職業倦怠期很多人都有。我們正在籌備發展一下男護士組織，給大家多一些交流的機會，解決在生活、社會方面的困惑和擔心。只有解決這些方面的問題，才能像歐美一樣將男護士行業發展起來，大家一起抱團加油，讓社會更加了解男護群體，讓大家能夠接受這個群體，以後不會再有像比如說談朋友比較費勁，工作方面比較費勁這些方面的問題，肯定會慢慢解決。

問：這工作特別有意義，不僅僅是面對男護士，大家在成長的時候確實需要共同抱團兒，而不是讓一個人自己去掙扎。

小胡，考慮過放棄這個職業嗎？

胡：肯定是考慮過，但是放棄了之後你能得到什麼？我特別喜歡兩句話，叫天道酬勤，厚積薄發。我希望自己是這種人，可能在工作中生活中做得不那麼嚴謹，但是力量到了極限，就是你散發的光芒的時候了。

問：困惑的時候可以想一想經歷過的，讓你在這個職業當中受鼓勵的事情。

胡：有個孩子我這輩子也不會忘。這個孩子現在已經走了，病很罕見，三番兩次來住院，我們和家長都已經成朋友了，大家看著他一點一點長大，也是看著他身體狀態越來越不好。

讓我印象深的就是晚上孩子確實走了，第二天早上看到他母親的時候，兩個人徹底崩潰了，因為孩子一直在受苦。大家最後抱在一塊眼淚根本就止不住了。最後的時候家長要帶孩子回去，到科里跟我們一一道別鞠躬，我們也要還禮了。這個時候已經不是工作這麼表淺的人際關係了，是你在我最無助的時候，給我一隻手拉我一把，雖然沒有改變什麼現實狀況，但是大家是過命的交情。

每每想到這個時候，你會發現活著這件事就很美好，能看見將來生活里很多未知的東西，不管是好的、壞的，這些都是經歷。工作上要時刻有一個準備，精鍊自己的業務能力，只要能夠堅持、能夠慎獨，這個工作可以一直做下去的，也是很有發展的。

問：雖然是一個不好的結局，但是回過頭來想，沒有一個職業能像你們那麼深刻地體會到生命和生命的連接，體會到人和人之間那種最真實、最真摯的情感，體會到當我們不能夠做到「有時治癒」的時候，能夠 「常常幫助、總是安慰」也有特殊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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