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晦澀」的近現代藝術

藝術是什麼？這似乎並不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在大眾眼裡，藝術就是畫畫、雕像、文學、音樂，到了現代又有人覺得電影也可以算在藝術裡面了。但感覺不太嚴謹，於是我上維基百科搜索了一下藝術的定義：

「藝術，有時被稱為精緻藝術或美術（英語：Fine Arts），指憑藉技巧、意願、想象力、經驗等綜合人為因素的融合與平衡，以創作隱含美學的器物、環境、影像、動作或聲音的表達模式，以指和他人分享美的感覺或有深意的情感與意識的人類用以表達既有感知且將個人或群體體驗沉澱與展現的過程」。（《cyclopedia Britannica》 2002）

而它的範圍則包括：文學藝術（包括詩歌，戲劇，小說等等）、視覺藝術（繪畫，素描，雕塑等）、圖文設計、造型藝術（如雕塑，造型），裝飾藝術（如馬賽克、室內設計等），表演藝術（戲劇，舞蹈，廣告，音樂等）。

中文的藝術一詞最早出自《後漢書》的文苑列傳上，劉珍篇有提到「校定東觀五經、諸子傳記、百家蓺術」，不過當時的藝術是指六藝和術數方技等技能的總稱，和現代藝術的含意不同。

「目前所謂八大藝術包括文學、繪畫、音樂、舞蹈、雕塑、建築、戲劇與電影。二十世紀以來至今，結合了傳統定義藝術領域以外元素的多元藝術形式不斷出現，如常見的科技藝術（Technical Art），數位藝術（Digital Art）、裝置藝術（Installation Art）、觀念藝術（Conceptual Art）、行為藝術、生物藝術等不勝枚舉。如此多樣的藝術形式隨著時間不斷的在挑戰藝術理論能夠定義的極限。關於藝術如何認定也已經成為開放式的問題，目前皆以當下的藝術界公認定義為準。」

大家在談起「藝術家」的時候，往往會帶有一種稀罕羨慕的語氣，因為我們大部分人在上學的時候並沒有受到多少鑒賞的教育，而出於希望自身不斷進步的願望，在這薄弱的方向上，我們也希望能漸漸成為一個會發現、品味「美」的人，一個能欣賞藝術的人。

於是我們便去各種博物館、美術館看藝術展品。從雕塑上我們看到了人體線條的美、力量的美

（拉奧孔雕像 公元前一世紀希臘）

看了文藝復興時期的作品，我們又從宗教的束縛中感受到了人性的解放

（聖母慟子 米開朗基羅）

從印象派的作品，我們看到了不同的繪畫技藝

（午後的嘉德島 修拉）

再看看的山水人物畫

（枯木怪石圖 蘇軾）

（富春山居圖 局部 黃公望）

（貓趣圖 八大山人）

有寫意，有洒脫。有些作品甚至我們不一定都能從這裡面領悟什麼東西，但肯定都能從中感受到一種美。

接下來看到的是這樣的

（60 Plaster Surrogates Allan McCollum）

（黑方塊 Kasimier Severinovich Malevich）

黑方塊有人解釋為：這裡「無」成了至上主義最高的繪畫原則。聽上去也挺耳熟的是吧，咱們「道可道非常道」也當順口溜似的念了幾千年了。

至此我們便看不懂了，並且帶著怯懦地問出「為什麼會看不懂」這個問題。於是就有人跳出來說些諸如「現當代藝術較之古典作品確實變化很大，所以才需要藝術理論家去解讀去引導」，或者是更深奧的諸如「由於藝術深植於人性的根本，所以在某種程度上沒有人是藝術家，也沒有人不是藝術家。每個人既是一個需要突破人類的界限而自我創造的精神個體，又是一個被肉身與現實緊緊盤固住的存在物，所以當代藝術和大眾的關係就變得極為交織，它既是超越現實、所以脫離大眾的而成為人類的創造行為奇觀，也是人的一切問題的變現和顯示」這些也聽不大懂的話。

我再找一些說明為什麼現當代藝術讓人看不懂的理由，用分隔符隔開，沒有興趣的可以直接跳過

「藝術是訴諸於人的情性的人性的一個部分。可以一旦被理解的藝術，實際上是被理解了藝術中承載的意義，理解的並不是藝術本身。一個好的藝術作品是當人面對它的時候產生個人的自覺，

「在歷史上藝術有許多不同的功能，因此很難將藝術的目的抽象化成一個單一的概念。這不表示藝術的目的是模糊不清的，只是藝術的創造有許多不同的、唯一的原因。以下會列出一個藝術的目的，會分為無動機（non-motivated）及有動機的（motivated）兩類（Lévi-Strauss）。

「藝術只能給同行看，因為普通大眾是理解不了的。

「因為藝術語言又專業度，藝術家要在專業立場和專業性里思考問題，相當於一種科學實驗。

「像天體物理、十維空間這些只能用數學公式，而無法用視覺甚至想象力來理解的科學，肯定是大眾無法理解的，沒有讀過本雅明的書，怎麼看得懂他者、達達主義、抽象表現主義、康定斯基。我不懂量子力學，但我明白沒有量子力學造不出原子彈。我不懂微電子技術，但我知道沒有它就沒有電腦和手機。沒有藝術在各方面做的你不理解也不懂的嘗試，也就不會有偉大的作品。

從前，藝術所包含的所有類別，不管是音樂、繪畫、雕像還是文學，都是看得懂的，起碼在讀了大學之後，甚至不用讀完大學，只需要完整地完成九年義務教育就能看懂的。我們現在在寫字，那就用文學來比喻。認真接受基礎教育了，的詩經楚辭詩詞駢賦小說，都是能看懂的。同樣是詞，讀辛棄疾就能感到豪放，讀李清照就能感到婉約，沒問題；讀詩，李白的詩寫得好，乾隆的詩寫得爛，沒問題；同是李白的詩，《襄陽歌》寫得好，《玉真仙人詞》寫得爛，也沒問題。再看西方的文學，接受了基礎教育，肯定已經大致有了十八十九世紀的歐洲歷史背景，讀《悲慘世界》《復活》都是能看懂的，甚至沒有這些知識背景，看不懂作者想要表達的思想，也是一樣能感受到這些文字里的美和力量的。我們讀現代的文學，不管是拉美的、歐洲的、的，不需要什麼文學理論家指引著，一樣能讀懂，一樣能分辨誰寫得好誰寫得爛。

怎麼到了現當代藝術，就看不懂了？而還要受到無端的蔑視——因為你是大眾唄。大眾，進而引申為烏合之眾，所以是看不懂這些陽春白雪的。這邏輯挺感人啊。揣著明白裝糊塗還要把別人弄糊塗是可恨的，糊塗了卻以為明白是可悲的，騙人騙得久連自己都相信了，那就是可笑的了。

包括阿多諾、本雅明、布西歐、朗西埃等人，雖然都用著「主觀特別性和客觀普遍性的二律背反」這類把事情越說越複雜的語言在跟普羅大眾溝通，但都還是承認藝術的社會使命的，也就是藝術不僅應該被大眾理解，還有揭露社會表象的作用。而如果無法被大眾理解，這社會使命也就是鏡花水月了。

又拿出文學來打比方。我們讀中外的名著，雖然每個人領會到的確實不會相同，但作者要反映的筆下的那個時代是不會變的。讀《紅樓夢》我們就知道清朝人的生活，讀《悲慘世界》我們就知道十九世紀法國人的生活。再看繪畫，每個時期的作品也能讓我們看到那個時代的樣子。

（煎餅磨坊的舞會 雷諾瓦）

（清明上河圖 局部 張擇端）

現當代的呢？我們這個時代就是這個樣子的？

（泉 馬塞爾·杜尚）

（二十五個顏色的瑪麗蓮·夢露 Andy Warhol）

我的理解，藝術如果無法被理解及溝通，也就變成一種創作者的神秘活動了。比如我隨便敲幾個「dyhogajkgldhasghsajfksdjguewjio727t4guios」，並且由於主觀特別性，我說這表達了人類在鍵盤上的自由，是我領悟到自由的欣喜的吶喊，是人性的放飛。於是這就是藝術了嗎？根據「沒有人是藝術家，也沒有人不是藝術家」的說法，誰說我敲的這行「dyhogajkgldhasghsajfksdjguewjio727t4guios」不是藝術呢？

「像天體物理、十維空間這些只能用數學公式，而無法用視覺甚至想象力來理解的科學，肯定是大眾無法理解的，沒有讀過本雅明的書，怎麼看得懂他者、達達主義、抽象表現主義、康定斯基。」品酒會如果不知道勃艮第、香檳，不知道赤霞珠、霞多麗，是沒法參加的。但喝酒的初衷是為了分辨赤霞珠、霞多麗、黑白灰皮諾嗎？藝術的初衷是啥？又回到他的定義去，「以創作隱含美學的器物、環境、影像、動作或聲音的表達模式，以指和他人分享美的感覺或有深意的情感與意識的人類用以表達既有感知且將個人或群體體驗沉澱與展現的過程」，沒有自嗨、晦澀、難以為人所了解這些選項吧？

「我不懂量子力學，但我明白沒有量子力學造不出原子彈。我不懂微電子技術，但我知道沒有它就沒有電腦和手機。沒有藝術在各方面做的你不理解也不懂的嘗試，也就不會有偉大的作品」。藝術也是類似科學的東西嗎，或者說現當代藝術是類似科學的東西嗎？科學是邏輯嚴密能一步一步得到結果的，這些所謂的藝術，誰能一步步推理給我看看？更別說原子能、手機電腦，都是用於這些普羅大眾，沒有成為一小撮人的禁臠的。而且這藝術的偉大作品到底是啥，偉大在哪？價格嗎？烏合之眾都還沒能接受這「偉大」的概念，怎麼就把它們標榜成偉大的了，一小撮人說它是偉大，便是偉大了么？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洛克菲勒一批商業大亨重金「培育」了美國當代藝術，「我們的國家和政治是這樣的民主，以至於這樣的畫，我們也認為是最好的藝術」。Art is freedom，自由作為美國文化的根，並以此推導出了美國的藝術，問題是這些「藝術」真的就表達了自由了么？隨著美國國力強盛，在全球佔據了絕對話語權之後，藝術就更讓人看不懂了，「藝術家」都創造些看不懂的「藝術」出來，並且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一切都用自由、用人性解放來說事。自由、人性的事，能說是忽悠嗎？

現在的藝術圈是一個完整的、自產自銷的商業文化圈子。藝術家生產作品，策展人和展覽機構展示作品，藝術評論人、批評家評價宣傳作品，收藏家收藏並為了更高的價格或標榜自身的品味而鼓吹作品，藝術家成名繼續生產，繼續展示……一個完整的閉合的產業鏈就形成了，並養活了一大批從業者：藝術評論家、藝術史學家、藝術策展人、藝術收藏家、藝術記者、藝術寫手、藝術經理人、藝術媒體、藝術承展人、藝術頒獎人，各種藝術節日、藝術學院也應聲而起。現當代「藝術」只不過是頂著一個帽子，掛羊頭賣狗肉，純粹的商業行為，跟炒鬱金香、炒荷花、炒玉石，一個調調。

如果一個人，寫出來的文章讀著都不通順，也沒有任何文字的優美可言，要表達的思想也雲里霧裡誰都說不清楚，他能被稱為作家嗎？而現在那麼多人，畫個畫都畫不好，畫的東西誰都說不清楚是啥意思，也感覺不出什麼美在其中，卻偏偏都是「藝術家」。這些「藝術家」，挖空心思地想找一個旁人沒想過的點子，然後就可以經過包裝一炮而紅。這就是所謂的「現當代藝術」？作家不打磨自己的筆力，盡想著搞個大新聞，就會成為大師啦？

據說中大型美術館一年成本1個億（真實性還請圈內專家們來證實），100塊一張門票，一天也要3000人進館才能回本，而大多數時候，一張門票不可能賣100塊，一天也不會有3000人進館。現在的藝術是國家資本、大財團、跨國資本贊助介入的時代，藝術品的歸宿是美術館和基金會的時代。大眾懂不懂這些「藝術」，對現在的「藝術家」而言根本不在乎，大資金才是他們追逐的目標。說白了，這些「藝術」不在乎大眾的原因，也沒多藝術，銅臭罷了。

藝術應該回歸它可以帶給人「美」的本質上去，我們需要的，是一場類似古文運動、文藝復興的革命，把這些依附在藝術兩個字上吃著腐肉的寄生蟲全都暴露在陽光之下。而不是任由這些逐利的資本，把真正的藝術帶往窮途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