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筆下，笑淚參半的童年

□徐敏

上國小的時候，課本上要求背誦過一篇課文，是魯迅的《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那時候對文學作品的理解十分有限，只是覺得百草園是那麼美好：「不必說碧綠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欄，高大的皂莢樹，紫紅的桑葚；也不必說鳴蟬在樹葉里長吟，肥胖的黃蜂伏在菜花上，輕捷的叫天子（雲雀）忽然從草間直竄，向雲霄里去了。單是周圍的短短的泥牆根一帶，就有無限趣味。」

直到現在，這一段我幾乎還可以背誦出來。百草園裡的小動物那麼多，油蛉、蟋蟀、蜈蚣、斑蝥，還有冬天的鳥雀兒，和我在農村奶奶家的體驗有點像——就是幾個小夥伴毫無節制地在美好的田園裡歡鬧么。後來又讀了魯迅的那麼多雜文和小說，字裡行間都充斥了憤懣和不滿，被老師和學者們解讀為孤獨的、深刻的要喚醒國人的魯迅。相比之下，還是在田園裡和夥伴們捉鳥、摘桑葚的童年魯迅更可愛一些。

其實，大多數人的童年都是嬉戲、玩耍和暖暖的親情，哪怕是後來成為著名作家的他們，在記錄童年時也是這樣。林語堂的童年讓人頗為羨慕，因為他是在鼓浪嶼上讀的書，現在我們都會特意去鼓浪嶼旅遊。林語堂出生在福建南部沿海山區之龍溪縣坂仔村，這個地方山清水秀、果實累累。林語堂在回憶童年的散文中寫過：樹木蔥蘢青翠，多果實，田園間農人牛畜耕作，荔枝、龍眼、朱欒等果樹，處處可見，巨榕枝柯伸展，濃陰如蓋，正好供人在下乘涼之用，冬季，橘樹開花，山間朱紅處處，爭鮮鬥豔。想必今天的這個地方，應該看不到林語堂筆下的這般單純美好的景緻了。在這樣秀美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林語堂，才會寫出那麼優美溫情的文字吧。

出生在湘西的沈從文，回憶童年的文字也猶如浸上了一層淡淡的水氣。兒時的沈從文最喜歡天上落雨，因為一落了小雨，若腳下穿的是布鞋，即或天氣正當十冬臘月，也可以用恐怕濕卻鞋襪為辭，有理由即刻脫下鞋襪赤腳在街上走路。

「但最使人開心事，還是落過大雨以後，街上許多地方已被水所浸沒，許多地方陰溝中湧出水來，在這些地方照例常常有人不能過身，我卻赤著兩腳故意向深水中走去。」讀沈從文的《邊城》，分明也能感受到水邊小城的靜謐和美好。

小時候的沈從文可不是靜謐的，和魯迅差不多，也十分調皮，會去捉蟋蟀和小魚。四月落了點小雨後，山地里田塍上各處全是蟋蟀聲音，沈從文便會覺得心花怒放。「在這些時節，我便覺得學校真沒有意思，簡直坐不住，總得想方設法逃學上山去捉蟋蟀。」沈從文在《從文自傳》里寫道，有時沒有什麼東西安置這小東西，就走到那裡去，把第一隻捉到手后又捉第二隻，兩隻手各有一隻后，就聽第三隻。看看若比較手中的大些，即開釋了手中所有，捕捉新的，如此輪流換去，一整天僅捉回兩隻小蟲。

童年也並不全是美好的，也有寒冷和飢餓。季羨林回憶中的童年就是這樣：「回憶起自己的童年來，眼前沒有紅，沒有綠，是一片灰黃。」季羨林出生在1911年，童年時期的農村社會毫無萬象更新之象，而他的出生地——山東省清平縣是在山東西部最窮的縣，村子在窮縣中是最窮的村，而他家在全村中又是最窮的家。季羨林童年時一年到頭就是吃鹹菜，偶爾吃上半塊白面饅頭，就猶如龍膽鳳髓一般。有時候，飢餓的他還會因為偷吃「死麵餅子」而被母親打。即便是如此苦難的童年，季羨林後來回憶時，仍然寫道「這些芝麻綠豆般的小事是不折不扣的身邊瑣事，使我終生受用不盡。它有時候能激勵我前進，有時候能鼓舞我振作。」基於這樣的童年經歷，季羨林一生對日常生活要求不高，對吃喝從不計較。

他把自己的童年經歷寫出來，就是希望我們今天的兒童讀了，不是也可以從中得到一點啟發，從中悟出一些有用的東西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