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 · 一城N事| 加油，皮卡丘

這座城市裡每一天的物換星移、每一處的歲月變遷，都在成都的時空里融匯交集。風起雲湧的大時代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個人的故事都可能很精彩。一些故事裡是你是我，一些故事裡我們站得遠遠的，聽不遠處傳來的笑聲和哭聲。雖然也許每種聲音都會在時間流逝中湮沒無聞，可是如果你聽到它，你會知道那就是成都，寬厚包容下一切正負能量、忙碌悠閑和相聚離別的成都。

我們會記下這些身邊的生活，在它們遠去之前。

加油，皮卡丘

文：馬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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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每天早上，在二環BRT快線，都會有一隻皮卡丘來坐公交。當他費力地擠過狹窄的刷票通道時，路人們都奇怪地看著這隻超大的皮卡丘。

只有王旭一個人沒有看。因為他背上背的，就是這隻皮卡丘。

王旭跟這件皮卡丘道具服沉默地上車，又沉默地下車。他從南門到北門，晚上再坐車回去。每天坐車的一小時，差不多是他最閑的時間：只有在車裡時，他才不是皮卡丘。

王旭原來不是這樣的。他的偶像不是可愛的皮卡丘，而是陳浩南，那個在古惑仔電影里情義無雙戰無不勝的銅鑼灣扛把子。他的左臂上現在還有著一把刀，那是在他高中中途退學、第一次跟兄弟伙出去打群架之後，在縣城裡的紋身店紋的。他理想中的生活，不是現在這樣，每天被套在一件氣悶的道具服里。

但他心甘情願如此，為了他剛滿一歲的女兒小言，他情願從一個熱血沸騰的古惑仔，變成一隻萌萌噠皮卡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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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旭不是本地人，他的家在龍門山脈旁邊。十八歲那年，一場大地震把家變成了一堆斷壁殘垣。他來到成都打工，火鍋店、送快遞、搬磚工……他都干過。後來他的表叔讓他去工地上幹活，他沒想到的是，在那裡認識了現在的妻子。

那時他妻子的好多朋友都勸她不要跟王旭來往，說他樣子長得帥氣，人容易輕浮，不會顧家的。他妻子說，他說他會改，我信。

婚後王旭說到做到，幾乎一夜之間就成熟了起來，努力到拚命，每天加班加點的撲在工地上。自從女兒小言出世之後，他更想在成都買房了。他知道自己當初浪費了很多時間，現在他只希望自己的下一代有比自己更高的起點。

然而生活總是令人無法預料。今年年初，小言開始高燒不退。一開始以為是著涼感冒，後來覺得情況不對勁，去醫院檢查。醫生一臉嚴肅：馬上入院，檢查骨髓。

很快王旭得到的是一個壞消息：小言患上了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唯一的轉機是：及時治療，痊癒的可能性有七八成——但治療費最少也要幾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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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言每天的治療費在3000元左右，很快就用掉了近二十萬。不僅積蓄一分不剩，親戚朋友的能借的都借了。有人暗示他：你們還年輕，還可以再生，別太勉強了，多想想將來。

王旭心裡受著煎熬。半夜在醫院裡醒來，發現妻子在小言的床邊哭。她說我剛剛做了一個夢，小言在夢裡朝我們喊：

「媽媽，爸爸，不要丟下我。」

王旭看著手臂滿是針眼、昏迷不醒的女兒，也哭了。女兒患病之後，這是他第一次流淚。他沒辦法放棄，他捨不得。

王旭從工地上辭職了，因為工資都是等到年底再結，他等不了。跟妻子和朋友商量之後，他們決定一方面通過網路發起救助，一方面在街頭扮演卡通人物，跟路人合影來募捐。除此之外，他們想不到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除了午飯時間，王旭不是出現在路邊、就是在捷運通道。哪裡人多，他就往哪裡去。而他的午飯，就是一個麵包，一瓶水。他一鑽進道具服就是半小時一小時，實在堅持不住氣悶了，才會摘下頭套休息一下。即便是天氣涼快的時候，汗水也早已打濕了頭髮濕透了衣服，更不要提即將到來的熱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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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隻大皮卡丘樣子雖然可愛，但隱隱透出沉重。行人來合影的並不多，很多都是小孩。王旭並沒有標價，任憑合影者自願。多少都好，他不強求。很多人默默地讀完他的醫療證明資料，然後默默地掏錢塞進他的募捐箱，跟著默默地離去。帶孩子的父母，往往會讓孩子去把錢放進募捐箱。每一次從皮卡丘嘴巴的縫隙里看到這樣的善舉，王旭都發自內心地致謝。因為每一次的愛心，都可能救活他的女兒。

呆在皮卡丘里的時候，王旭大多數時間都在想念自己的女兒。有時回憶起剛出生第一次抱起她的時候，有時想起女兒第一次叫爸爸的聲音，有時想到孩子痊癒之後的未來：她能像這個城市裡一個最普通的孩子一樣，平平常常地走在成都的藍天下、大街上。

而為了讓孩子能有未來，他這個父親，現在必須付出一切去爭取現在。

每天早上出門，王旭都會在心裡對自己說一句：「去吧皮卡丘，加油！你的女兒還等著你去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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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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