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莉安·揚斯：創意讓數字經濟變得更成熟

英國威斯特敏斯特大學教授、創意與數字經濟國際知名專家吉莉安·揚斯女士始終關注技術與變革，不斷將教學和研究的創新方法與外界產業相結合。有著豐富的業界經驗和學術經驗的她，在過去15年間，一直致力於探索互聯網對社會和經濟的各方面影響。為此，《信息界》記者特別專訪了這位在創意與數字經濟、數字經濟全球化、數字賦權等領域研究多年的國際知名學者，希望她的觀點與見解能為數字經濟的發展以及搶佔數字經濟全球化話語權帶來新思路。

當前，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席捲全球，大數據、雲計算、物聯網、人工智慧、區塊鏈等新技術不斷湧現，數字經濟正深刻地改變著人類的生產和生活方式，大力發展數字經濟已成為全球共識。而隨著各國數字經濟的多樣化發展，數字經濟的全球化也將來臨。

在數字經濟全球化來臨之際，把脈國際形勢，打好數字經濟發展基礎是當務之急。為此，《信息界》記者特別專訪了在創意與數字經濟、數字經濟全球化、數字賦權等領域研究多年的國際知名學者——英國威斯特敏斯特大學教授、創意與數字經濟國際知名專家吉莉安·揚斯（Gillian Youngs）女士。

作為創新與影響力研究中心負責人，吉莉安·揚斯女士始終關注技術與變革，不斷將教學和研究的創新方法與外界產業相結合。有著豐富的業界經驗和學術經驗的她，在過去15年間，一直致力於探索互聯網對社會和經濟的各方面影響。希望她的觀點與見解能為數字經濟的發展以及搶佔數字經濟全球化話語權帶來新思路。

《信息界》：請問您的研究如何幫助大家了解下一階段的全球數字化發展？

吉莉安·揚斯：這個問題涉及範圍很大，我會試著做出具體的回答，而不至於太過寬泛。

我的研究主要從兩個層面展開。第一個層面，宏觀視角，著眼於將產生大規模變革的政治經濟學。例如，將數字經濟的主要特徵與產業經濟進行對比；價值觀念如何在廣義上以及新商業模式下演變；作為創新的一部分，如何培養我們對地域的思維方式。第二個層面，宏微觀方法，側重於這種變革的內在動力以及其對經濟、社會與文化的影響方式。例如，通過生活方式及身份認同，包括工作、娛樂模式以及造成這種模式的個人經驗和公共經驗。

在互聯網較短的歷史進程中，我們已經經歷過幾次大轉變，最顯著的是互聯網2.0，那時社交媒體變革徹底改變了虛擬通信場景，迎來了第一次大範圍使用互聯網的時代，從而使社會經濟結構產生變化。這場變革最突出的一方面是社交媒體平台的影響力在私人和公共領域已經無所不在，無論是個人、家庭層面或是商務、貿易及營銷方面，互聯網的影響是普遍而深刻的。

工業4.0是現在常用的一個辭彙，它是指人類從第一次工業革命（蒸汽）到電力與大規模生產，歷經計算機與自動化過渡到最近的數字一體化階段。在這一階段中，網路系統與自然環境將聯繫得越發緊密並且變得更加智能化。但我認為，我們對科技發展后兩個階段本質的理解存在重大偏差，這會對制定科技創新政策等方面產生負面影響。

這些偏差很大程度上在於我們如何看待宏觀變革的含義及變革驅動力，我一直強調，這種驅動力是「社會—技術」而非純粹以技術為主。換言之，變革驅動力涉及社會與科技進步之間的動態互動，並不僅僅來自科技發展。再直白一點，這場變革就是人們以及他們形成的組織如何使用新科技以及因此產生的意義，而不單單指這些科技本身。

應對工業4.0的主流方法往往更多傾向於技術而非「社會—技術」方面，因此創新前景也就變窄。從工業4.0的轉變性質以及當前的討論（STEAM（科學、技術、工程、藝術、數學）比STEM（科學、技術、工程、數學）更重要）來看，在這種受限的未來願景中，人類或許已經面臨轉折點。想到智能系統可以更大程度地嵌入到自然環境中時，很顯然，人們談論的是社會環境的整體轉型，無論在家庭、公共、工作、娛樂或是休閑方面。這種整體論要求跨學科的觀點和理解，其中人們在藝術、設計、人文科學以及社會科學方面的洞察力可促進科學技術的發展。

《信息界》：我們知道，您在全球化、數字經濟以及女權運動三個領域都具有專長，請問您如何將這三個領域融會貫通呢？

吉莉安·揚斯：在我的研究背景下，這三個領域的關係與我以上提到的幾點有很大的聯繫。大體上看，對我來說全球化是研究產業服務及當今數字經濟如何在地域上延伸，如何傳播發展成果、導致貧富兩極以及擴大貧富差距。現在有很多關於全球化周期的討論，從中我們可以了解到全球化的歷史、淵源及影響。

我傾向於將重點放在20世紀後半葉，那段時期的特點有崛起、金融網路擴展與強化、消費信貸作為經濟驅動力越發重要，這些是宏觀領域，從政治經濟學角度強調全球化的主要特徵。數字革命是基礎設施發展的重要一環，為各個層面（從個人到最大型組織）的變革提供可能與支持。互聯網作為全球化的強有力標誌，人們看到了其不均衡跨疆域及全天候性質這一實際情況。這個世界仍然是以國家、公民、各自歷史、政治文化的形式組織起來的，蘋果、谷歌、亞馬遜、網飛等數字行業巨頭在全球經營業務並晝夜不停地使全世界的人、企業、組織等建立起聯繫。

數字經濟宏微觀方法側重於我所稱的現實中數字媒體化的社會空間方面的動態及影響，與傳統熟知的地理空間方面明顯不同。前者涉及網路虛擬世界和交互與存在空間，後者則涉及家庭、工作、其他公共空間等傳統物理空間。地理空間環境傾向於強調自上而下權力的垂直結構，相反，社會空間強調交流與行為的水平形式。在這個地理空間與社會空間環境並存的世界，從複雜視角識別出兩者的不同特質以及它們之間的聯繫是尤為重要的。

通過郵件、社交媒體、網購、網游或其他各種活動建立的社會空間聯繫使得物理空間的傳統角色發生變化並且讓移動生活方式極為便利，私人及公共生活，個人、工作及休閑活動可以在任何時間與地點以無縫連接的方式進行著。APP經濟使得智能手機用戶可以即時獲得越來越多的服務與機會。

這些變化要求人們以更為複雜的方式關注包容與排斥的宏微觀動態。女權主義觀點也可以幫助我們詳細認識並了解這個局面。長期以來，女權主義評論都在強調如何在理論、實踐、政治經濟與文化中改變男性長期佔據科學與技術、核心知識及相關權力結構的局面是極其重要的。在科技領域範圍更廣、複雜程度更深的當今時代，這些論調變得更為重要。

數字經濟及其對人們工作、娛樂、交往、休閑和消遣的多重影響正好可以讓人們重新討論女權主義對男性主導STEM並且長久拒絕改變的擔憂。

STEM知識與結構通過數字及產業發展嵌入到日常生活各個方面越深刻，越容易長期受男權主義扭曲。對這種性別失衡提出質疑是當代女權運動的首要議題，這可以為跨學科（STEAM）轉變，科技與藝術、設計、任務科學及社會科學的融合提供支持。

女權主義重點強調歷史結構與進程，這就要求人們去考慮：產業與數字經濟轉變以及這些轉變對我們理解權力和權力賦予有何意義；規模與可行性問題；政策滯后；結構與假設的持續影響；阻撓參與和成功的內在障礙；對願景及優先項的限制；對兼容政策的前瞻性及想象力；社會經濟定位考慮的重要性。女權主義對社會科技領域的關注使人們注意到：社會與技術變革之間的動態聯繫，以及它們相互作用的方式；特性、動機以及它們與各種社會角色的關係；不同的價值及議題；基於地域的洞察力；公私動態。

女權主義方法論使我們不但可以研究這些領域，而且可以對政策與行動進行指導：考慮最新及現有的結構與方法；同時優先考慮自下而上以及自上而下的政策；採用共創型問題框架以及解決方案途徑；打破障礙及假設；側重個人及團體層面；認識到意識提高的必要性；包括對能力的驗證和頌揚；對價值及偏好的批判性研究；強調多樣性及用戶體驗。

《信息界》：我們知道您在Brighton（布萊頓大學）開始了一項創新實驗項目，可以談談相關情況嗎？

吉莉安·揚斯：這個項目是在規模更大的Brighton（布萊頓）Fuse項目之後進行的，獲得了研究理事會注資，對英國南部布萊頓地區創意及數字集群的創新性質進行調查。主要的發現包括數字創業公司人員在創意藝術、設計、人文科學以及數字IT技能方面都具備合格技能，此外，其成功主要是因為將這些技能進行了融合，並且進一步的融合更能加快走向成功的步伐。這些發現引起了國家層面的政策關注，並使得研究理事會進一步對英國北部的Fuse項目注資。

我領導的項目致力於在創意及數字行業實施與創新人員成長直接相關的Fuse項目成果。FuseBox項目是在開發啟動為期24周的實驗性商業支持項目的基礎上進行的，後者將藝術設計與精益的經營技巧結合起來。項目位於布萊頓西薩塞克斯郡FuseBox聯合辦公空間。由於側重創新者而非創新內容，這種方式顛覆了傳統觀念。項目由研究理事會注資，以一種商業、企業家精神及學術研究協作的新形式發展起來。項目將藝術、科技及商業領域的意見領袖及實幹家聚集在一起，舉行知識分享研討會、輔導課程、個人與組織成長會議等。創新者還可以使用FuseBox所提供的場地設施發展并迭代其創業思維。

創新者是通過面談專門為該項目而精挑細選出來的，強調他們必須肩負使命並帶來活力，在享受樂趣的同時準備應對個人或職業方面的挑戰。重點是，我們希望他們在24周內全身心投入到項目活動中，同時在剩餘時間仔細思考其商業理念。我們告訴他們必須對新想法、新言行持有開放心態，必須願意和其他項目創新者合作，必須要有冒險精神。項目簽約協議包括參與到研究當中，這不僅會在項目進行過程中憑藉參與人員的反饋完善該項目，還可以在最終報告提交后讓未來創新者能夠受益。

項目產生了10家企業，相關成果從以下三方面促進了Fuse項目早期研究：一是為創意與數字行業創新而調整的以人為本模式，注重創新者和客戶，以及融合創意藝術、商業和技術支持的新形式；二是將實況實驗室（FuseBox）用作創意與創客空間，與技術實驗室一樣組織活動，強調對商業提案進行試驗、慎思及測試的不同方式傳播；三是將創意藝術、技術及商業管理方法融合起來的驗定政策工具箱，實施簡單且靈活，也可以調整之後為其他不同類型的創新者提供支持。

FuseBox24項目發現，創意與數字領域創新者：一是將想法與內容進行交換，珍視開放式創新以及合作方法；二是作為專營商或小企業主，一般需要共享場所以便和其他創新者一起拓展思路；三是需要支持、能力及新工具，使得他們在持續創新時可以從協作中獲益最大。

Fusebox24調查結果顯示，由於反映了行業創新所依賴的意念為本的迭代方式，藝術、人文科學以及設計方法可以很好地滿足這些需求。

調查結果包含四個主要方面：一是協作在加快創新者及企業發展方面的價值對個人而言處於增長階段，因為創意藝術、設計方法及工具可以幫助他們獲得協作並從中受益；二是創新者是否能夠充分利用協作創新空間（例如西薩塞克斯郡的FuseBox）取決於那些促進不同協作方式的工具；三是創新者更重視能加快理念的創意轉變的協同工作，而非對個人理念進行保護；四是雙向學習過程加強了客戶導向，同時在內（創新者成長）外（市場）兩方面也有側重。

FuseBox24的研究背景確保項目目標能夠系統地實現，並且以能夠影響未來政策及商業議題的方式對其成功進行評估。在項目的不同階段實時採用了社會統計調查法，所以創新者的經驗能夠在項目進行過程中促成一些變化。

一種新型的跨學科團隊參與創意藝術與設計、商業和技術專長的研究模式，以及一種靈活的團隊合作模式產生了新的研究創新模式。這種融合概念（與專業技能的不同形式相關）使得人們注意到我們做出創新的方法與創新本身一樣重要。團隊內的跨學科交流與合作讓我們有了學習如何協作的新形式。這表明需要在不同領域的專業知識與方向上開展新形式的開放型知識交流，作為研究和政策的優先項以激發其它類型的創新。

《信息界》：您在威斯敏斯特大學的應用研究重點是什麼？

吉莉安·揚斯：我正與學生們一起繼續研究創意與數字經濟，並在創業公司與創業加速器群體以及我自己的團體裡面將FuseBox研究成果發展成為更廣泛應用及政策相關的工作。我們在傳媒、藝術與設計學院創立了最先進的藝術創意企業機構，為學生帶來由企業及企業家支持的各類活動，作為外部企業組織為生提供實時項目、實習、見習機會的調度中心。從學生到校那天開始，中心就會將專業經驗與學術研究結合起來，到他們完成學業后，還為其提供校友般的支持。

我現在也開始涉足社會與兼容創新領域，目前在英國、歐洲及都是主要議程。我很高興看到FuseBox研究在這些方面以及創業公司、創業加速器領域應用廣泛。FuseBox等企業支持項目不僅可以更快地培養更多可持續發展的創新者，還可以讓他們分享如何建立創新生態，如何將企業、社會責任與價值融合，強調這些領域的兼容性、多樣性以及權力賦予。

我們正在進入數字經濟的有趣階段。數字經濟正變得成熟，所以需要更多地關注社會科技變革及潛在變革的廣闊程度。理解了創新即是開始將科技的範圍拓寬至社會科技，更多不同領域的個人及組織也處於這個創新生態之中。在有這些領域的討論，我對此極感興趣。

《信息界》：這是您第二次來，縱觀這些變化，您覺得會如何影響未來數字經濟？

吉莉安·揚斯：從的數字經濟發展節奏來看，很難對此進行預測。此次之行時間較短，我只對北京的科研界及商業界留有大致印象。這也讓我想多了解創新的發展情況、參與對象以及政策對創新環境的影響。回到英國后，我強烈意識到歐亞兩地數字經濟可以相互借鑒，取長補短。新的商業與消費模式以及加速發展的形式是大局的一部分，也是影響兼容與社會創新的結構及過程。

本文選自《信息界》雜誌第322期，數量有限，歡迎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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