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會選舉料將大勝 馬克龍成戴高樂后最強勢法國總統

【財新網】（實習記者 楊睿）6月11日法國議會選舉舉行第一輪投票。根據法國內政部公布的初步統計結果顯示，法國新任總統馬克龍領導的共和國前進黨 （Republic on the Move）及其聯盟政黨、中間派政黨法國民主運動黨（MoDem），共贏得了超過32%的選票，遠超其它黨派。

根據法國多家民調機構預測，馬克龍領導的這一陣營，有望在6月18日舉行的第二輪投票中，囊括法國國會下議院國民議會577個席位中的約390至445席，遠超佔據國民議會過半多數席位所需的289席。

法國媒體分析認為，若無意外，馬克龍主導的共和國前進黨陣營，將會成為60年來在國民議會中佔據最多席位的政治聯盟。因此，馬克龍也將成為法國第五共和體製成立以來，自法國前總統、第五共和締造者戴高樂以降，最有話語權和執政民意基礎的法國總統。

任教於法國斯特拉斯堡大學新聞學院的阿拉因（Peter Alain ）在接受財新記者專訪時表示，法國從2002年開始執行議會選舉改革，議會選舉定在法國總統選舉后的一個月舉行。因此，這一制度安排使得議會選舉的結果更可預測。因為，大多數選民不太可能在短短一個月之內就改變自己最初的想法。議會多數陣營也更容易和總統所屬的陣營相同。

法國內政部的初步統計結果還顯示，此次法國國民議會選舉第一輪投票的棄權率，高達登記選民總數的51.4%。這意味著，有超過一半的登記選民放棄投票，創下多年來國民議會選舉棄權率新高。

在得知第一輪投票結果后，由馬克龍提名的法國總理、法國傳統右派政黨共和黨成員菲利普（Edouard Philippe）表示：「儘管有選民棄權，但此次議會選舉傳遞的信號卻是清晰的，這已是連續第三次勝利，你們當中有數以百萬的人（憑此）確認要參與到法國總統復興、團結和贏回（法國）的計劃中來」。

法國政府的新聞發言人也在結果宣布后表示：「選民們已經通過此次投票表現出他們想要加速重要改革的步伐」。

按照相關法律規定，法國國會下議院「國民議會」的席位共有577個，法國內政部根據這一數目把全法劃分為577個小選區。每個選區經兩輪投票，最終選舉產生1名議員。參加議會選舉的候選人由黨派提出，一個黨派在一個選區內只能提出1名候選人。

每個選區得票位居前兩名的候選人，以及得票超過12.5%的其他候選人，將共同進入第二輪角逐，在第二輪中得票最多者勝出當選。

法國共有合法選民4700萬人，國民議會的最終選舉結果將在6月18日第二輪投票后揭曉。

而其他政黨，特別是本想在議會選舉中一洗前恥的右翼主流大黨法國共和黨及同盟，只獲得了21.56%的選票，成績仍遜於馬克龍所組建的共和國前進黨陣營。

而在總統選舉決選中不敵馬克龍的極右翼候選人勒龐則再度遭滑鐵盧，其所在政黨國民陣線獲得了13.2%的選票。

根據法國議會法，只有至少擁有15個議席的政黨才能組成議會黨團；而在第一輪投票中，僅獲得13.2%選票的國民陣線，有可能無法獲得足以組成議會黨團的15席。

而法國主流左派政黨，前任總統奧朗德所屬的社會黨與聯盟更是遭遇慘敗，僅獲得9.5%的選票。

投票率創新低 選民已疲勞

綜觀馬克龍上任一月以來的表現，他幾乎沒有在內政及外交事務上失過分。在內政方面，他上台後吸取了前總統奧朗德的教訓，馬不停蹄地布局改革，向選民做出許諾，贏得了不少法國民眾的信任。

在外交上，他在出席北約峰會時與美國總統川普握手「較勁」不落下風，又邀請俄羅斯總統普京在凡爾賽宮會晤。更發表聲明直接譴責川普宣布美國退出《巴黎協定》是錯誤之舉，展現出作為歐洲重要領袖的獨立身段。

在評價馬克龍就任以來的表現時，阿拉因將馬克龍稱為「馬基雅維利」式的人物，因為馬克龍擅於在政治的競技場中保住自己的位子，出於現實主義的立場來穩定當前局面。在布局議會選舉時，他評價，馬克龍上任一個多月來採取的做法「十分聰明」，幾乎沒有犯什麼錯誤。

首先，對於目前十分敏感的勞動法問題，馬克龍採取了一種「模糊」策略，儘管他承諾將就勞動法進行深度改革，但並未具體闡明改革措施。「儘管法國民眾知道，馬克龍主張勞工法應該更多向企業傾斜，但傾斜的強度多大，他並未向民眾詳述闡述。這是相當聰明的。」

另外，對於目前在法國另一個敏感的「外包勞務」問題，馬克龍則傳遞了十分清晰的信號。

在法國，有大量來自歐盟其他國家的勞工通過「外包勞務」的方式獲得工作機會，由於這一方式比正式聘用一名編內員工的成本更低，而廣受企業僱主青睞，但這卻損害了法國工人的利益。「馬克龍在這次議會選舉中，向民眾傳遞了清晰的信號，他希望改變這種對法國本國公民不公平的競爭制度。」

相比起2012年議會選舉中57.2%的投票率，本次議會選舉第一輪的投票率僅為48.7%，創下新低。BBC分析稱，冗餘繁雜的投票程序耗盡了人們的政治熱情。在過去的10個月里，法國面臨了一系列選舉，其中包括兩輪總統投票。

阿拉因指出，在現有的法國議會選舉制度安排下，選民考慮到自己能做出的改變並不大，所以大家缺乏參與選舉的熱情。這也是此次投票率低下的重要原因。也有分析人士認為，這反映出馬克龍如今的勢不可當，令反對他的選民抱有一種「宿命論」（fatalism）心態，不再為自己支持的政黨爭取翻盤機會。

但此次議會選舉如此低的參與率，外加「共和國前進黨」陣營有望獲得如此之多的議員席位，也遭到了許多來自其它政黨的抨擊。

法國主流右翼大黨共和黨的領袖François Baroin表示，如此之高的棄權率表明「法國社會存在著嚴重分裂，這一局面令人擔心」。

勒龐在結果公布后也批評此次議會選舉的高棄權率，並認為法國的議會選舉制度對大黨有利，不利於小黨，亟需改革。她說：「這種災難性的棄權率會讓人質疑投票規則，讓數以百萬的民眾遠離投票站」。

遭到再度重挫的法國主流左翼政黨社會黨，其黨主席康巴德利斯（Jean-Christophe Cambadélis）在第一輪投票中，甚至失去了在決選中競爭議員席位的資格。他對投票者發出警告稱，讓共和國前進黨在國民議會中占絕對多數，將會導致「議會在事實上沒有反對黨，我們將缺少真實的平衡機制，沒有民主辯論，也稱不上是國民議會」。

拿下議會優勢 改革何處去

共和國前進黨在議會選舉初戰告捷后，由馬克龍提名的法國總理菲利普曾表示：「在過去的一個月里，無論是在法國國內還是在國際事務中，總統展現出了自信、意志和勇氣」。

但BBC分析認為，對於馬克龍及共和國前進黨來說，巨大的勝利也意味著巨大的危險。這場勝利固然值得慶賀，但要謹防被勝利沖昏了頭腦，畢竟到目前為止這只是選舉結果上的勝利，而遠非執政表現的成功。

BBC分析，馬克龍的接連幾場勝利不乏運氣相隨，但他也確實清醒地意識到，法國政治圖譜亟待重寫。他將要面對的，是如何帶領這個強勢的政府，施行其在競選期間所承諾過的改革計劃。而這將會是一個更大的挑戰。

路透社稱，如果馬克龍一旦獲得國民議會的「鑰匙」，首先將啟動法國的勞動法改革，以圖盤活法國經濟，減少失業。而他的前任奧朗德在總統任內試圖改革勞動法，但遭遇巨大阻力，效果不明顯。

而早在大選之前，馬克龍就曾提出，他自己想執行的第一份計劃是，通過新的政治生態規則，來防止類似政界人士家人從國庫中吃空餉的醜聞。另外，他還有一份教育改革方案，準備將國小班級的規模限制在12名學生左右。這也意味著法國將新增數千個教師崗位。此外，他還計劃改變法國的養老金和失業補貼等福利制度。

馬克龍如此之多的改革計劃需要一個能夠全力支持他的國民議會。但他所提名的議員來自各行各業，包括學生、退休的鬥牛士、戰鬥機飛行員、數學家、負責反腐的地方法官、地方政客等等。鑒於這個政黨一年前才剛剛成立，許多議員候選人都缺乏甚至毫無政治經驗。

毫無政治經驗的「素人」進入議會，是否對馬克龍的施政造成影響？阿拉因告訴財新記者，法國《世界報》曾針對馬克龍所提名的議員候選人名單做出一項調查。該報發現，在525位被提名的候選人中，有249人此前從未參與過競選，176人此前未參與過政治事物。但事實上，其他人當中有許多都曾為前議員工作過，例如擔任政客的助手、秘書等職。

阿拉因認為，最終確實會有許多新人進入議會，他們當中有人對這份工作缺乏經驗。但由於這些候選人的成功當選都要歸功於馬克龍，這也會使他們盡全力支持馬克龍，儘管他們缺乏自主決策的經驗。

這種議員背景的構成，對於國民議會來說利弊兩具。一方面，這意味著法國議會將有新鮮血液的加入，但同時也意味著如此重要的工作，卻沒有夠多富於經驗的人能夠應對。■

財新記者莫業林對此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