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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文藝青年的通信|短章

一封來信:

正午

你好。

再一次給你寫信。

源於我翻到了我和朋友三年前的通信。那時,我想我們正在絕交,絕交的原因是,有段時間我情緒不好,在微博上罵人,她問我怎麼不吃藥,我就把她拉黑了。和好的原因是,在她給我的道歉信中,談起了寫作與文學,我們就和好了。

我們在大學時並不熟識,而後成為摯友,實在是沒想到的事。當時我還因情感障礙在精神病院短暫休養,她來看我時,我不認識她。不是精神狀況的問題,而是我真的不認得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而後,她休學去世界各地。我不關心她在哪裡,因為她不需要我。她在印度的小旅館躺著等死,在大麻繚繞的屋子裡呆望著水晶球靈修,在墨西哥街上被人搶去手機,如數種種,我當時都不太知曉。

大概也有好的,不過是我後來聽她短暫說到,比如從大樹上跳進湖裡,在大麻農場賣煙,早餐桌上喝好幾杯龍舌蘭…….

這些時刻,我不是在抑鬱,就是在狂躁,雙相情緒交替幾乎摧毀了我。

生活中,我是一個碌碌無為的人,將近三十歲,一事無成。而她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很奇怪,她常年在外旅行,是如何與人交流的。

大概只有在寫作這件事情上,我們才會喋喋不休。

去年,我去探望她,站在客廳朗讀了一個女作家新寫的書,裡面有一段關於性描寫的片段,寫得太差。我站在桌子上(可能躁狂再一次降臨),給她以及她那些朋友們大聲朗讀,她在下面笑著讓我趕緊滾下來。

我後來問她,怎麼她家裡一本書都見不到,她把客廳旁邊一堆蓋著床單的紙箱打開,裡面裝著書,她站在箱子上給我掏了幾本,讓我晚上失眠的時候看。

我離開時,幾本短篇小說還沒看完,問她,我能帶走嗎?

她說可以啊,然後高興地表示,她身邊的朋友,終於有一個不是再問她借口紅或相機。

在那的有一天深夜,我們一起看了一部電影,電影的名字叫《成為約翰·馬科維奇》,那個怪男人的腦子被無數個人屢屢爬進爬出,凌晨三點了,窗外的車,依然川流不息。

當我們成為中年人時,過著全然不同的生活:我是一個前途無望的待業中年,她則在淘寶上賣毯子。我們見面,除了可憐的八卦外,只能聊文學。

這讓我覺得可憐又可笑,於是把我們的信翻出來,加上了一些簡短的說明,投遞給了正午。

明星辰

兩個文藝青年的通信

To 明星辰:

那天找你要郵箱,本來是想寫郵件給你,因為實在沒有人可以說話,才發現孤獨原來是一件很實際的事情,就是在一座一個朋友都沒有的城市想找個人說說話而已。但最後還是沒有寫。

有時候絕望的什麼都不想干,不上網不說話不關心任何事情,有時候又冒出來一些激動的想法好像未來有很多事可做。我可能已經很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很久沒有真誠地對別人表達過喜怒哀樂,因為沒有人。我漸漸清理了很多不必要的人際關係,清理完了發現我好像已經沒有人際關係了,就一個人讀書寫東西滿世界晃對著微博說話,沉默地快要滅亡了。

那天你說不打算做我一生摯友,我還哭了挺久的,覺得做人挺失敗的,我居然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朋友。也許是我太作了,但你了解啊,我不就是這麼個人嗎?所以,你別怪我了,我還是想成為你一生摯友的。你也好好的吧。

megan

To megan:

我在豆瓣上看到你分享了一個作家的短篇小說,平心而論,寫得是真差。她寫這篇小說時已經三十了,活到三十歲關注的還是自我內心的世界,當然,一定是有人與她有共鳴,可是就像她說的,不關心地溝油不關心這個世界不關心其他人,自己只會慢慢枯萎。

昨天我看完,我問朋友,才華敏感是很容易流逝的東西嗎,那麼運氣呢,經歷呢,還有我們自以為是的聰明呢?是不是女人隨著年齡的增長,都會把這些東西衝散呢?後來我想到一個解決辦法,那就是,不寫小說,去掙錢,這樣一切都解決了。我不需要才華不需要敏感,也許還是需要好運氣,但是我希望,真的能夠平靜,不對無謂的事情焦慮。也許一切都會好起來。

祝好。

明星辰

megan

明星辰

To 明星辰:

那個短篇我是在《收穫》上看到的,我看了這麼多年《收穫》沒想到會刊發這樣一篇在傳統文學界有點兒沒意義的短篇。我懶得去想這個小說寫得怎麼樣,我沒資格評判,但它確實深深刺激到我,因為我覺得那樣的生活太無望太可憐了。

不過我不覺得關注自我內心世界有什麼不好,這是大環境和時代問題,我們這一輩的寫作者,特別是女作家(寫到這裡我想了想還真想不出幾個),能摒棄情感專欄和心靈雞湯的快速成名方式去認認真真寫小說,即使只關注個人內心世界已經很難得。最難得的是在,不是歐洲也不是日本,這裡根本沒有一個成熟的舞台。如果摘去諾貝爾頭銜把門羅拿來大陸,她什麼也不是。

朋友說,有的人寫小說是在寫自己的帝王之心,有的人在回應宇宙間渺然的一組密電碼,有的人只是要寫一個日月星辰的世界,世界中有一座江濱小城,小城裡一間淡綠壁紙的朝南舊屋,然後把自己童年的陶瓷杯子,輕輕放在桌上。

關注內心世界這一定是社會發展的必然歷程,普遍正常成長起來的80、90后,正常並不代表沒有問題,但很多追問就是模糊不清的,比如你我,又有多關心地溝油呢?這也許不好,但還是像之前說的,我們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代,而且必須承認女性作者的局限性。

僅僅因為那幫時刻背負著文化責任感的評論家,就要求二三十歲的城市寫作者去硬著頭皮寫城鄉結合部,寫災后重建,寫文革后的遺留問題,甚至為了表現地域性用方言寫作,卻羞於坦誠內心故意掩蓋自己真正關心的話題,這絕對是畸形又殘忍的。說回我,並不是說我對歷史政治自然不感興趣,但我更感興趣的是在此之下每一個人類個體。

去年我從非洲回來后拒絕了兩家出版社,他們根本沒看過我的文字卻要求我出書,這太可笑了。顯然他們並不了解我,我根本不是他們想象中的正能量化身,我遠行千里並不代表我多麼熱愛這個世界。我很遺憾,但這就是事實。

與你上次見面已經一年,這一年我又開始認認真真的寫一些東西,積累下來有十幾萬字。這個過程非常痛苦,與我十幾歲時給什麼兒童文學之類寫東西的心態完全不同,因為現在常常想要刻意保持聰明,而彼時卻完全是一腔熱情使然。我無數次放棄、刪除,自我懷疑這個主題到底有多大意義,又重新打開文件夾,然後決定坦誠,無論是骯髒的愚蠢的幼稚的,在這一階段不如先真誠面對自己和別人,不去想水平的高低或計較意義。

前段時間在美國為了鞏固語言我嘗試去翻譯一些英文短篇,都是一些當代作家,包括現在我也在每天練習。思維往往被語言塑型。在這個過程中,我越來越相信關注個體及內心世界是發展必然,並不低誰一等也不用感到不好意思。同時我也覺得特別遺憾,我手上這些在外得過很多獎項的優秀作品若放在國內,幾乎沒有出版可能。不過,寫作這項愛好真是差勁極了,如果再選一次,一定很多人願意選擇音樂美術甚至木匠活兒。

再說之前的那個短篇,之所以打動到我,就是因為如今的我,雖然不是女作家,卻好像同她一樣在走向一種無望的生活。我無數次和你一樣,告訴自己我不需要敏感不需要才華,就像那天我在墨西哥的博物館看到那個巨大的蜘蛛,看到它的創作者Louise苦澀的生平,我坐在大堂的凳子上就哭了。

我十四歲就在一個談話節目中聽到:那些我們自以為能打動我們的東西,根本擔負不起溫暖我們生命本身的重任,最終我們還是要回歸母親和家庭。有時候很想對那些寄予我期望的人說,我不奢求你們能明白我,但我還是想告訴你們,別等了命運一定不會給我你期望的「幸福生活」。

平靜太可貴了,可惜平靜永遠與一些你我內心渴望的東西相悖,在我最平靜的那段時間我去了俄羅斯,看到一個孤獨的在冰面上走的人,我說:看,沒有一個冬天不可逾越。我記得你還留言為我感到高興,祝賀我過得不錯。那時的我是平靜的,但在這平靜之下,日日夜夜都有浪花翻騰起來提醒你,直到一個巨浪把所有的平靜推翻——這一點,從我和你這短短的二十幾年人生中就能得到太多次驗證了。

在我無數次渴望平靜、與平靜做鬥爭、又被平靜或絕望打敗的過程中,我決定像寫作一樣,改變不了不如就去面對它。我能做的只能是如何在這個不幸福也不快樂的群體中稍微幸福快樂一些。雖然我一直在用實際行動擁抱這個世界,但這個世界既沒有教會我好好生活,也沒有教會我快樂。但我相信,命運是公平的,天平的左邊被拿走了天真和簡單,一定會在右邊放上其他我需要的。

比如現在,能和你說這些,我就覺得特別快樂。

好了別沒完沒了了。你從台灣回來時我可能還不在國內,如果在,不管哪兒都去跟你見一面。

megan

To megan:

大概有那麼幾個月吧,我對於張愛玲非常感興趣,我一直就很喜歡她,重新對她感興趣是因為過年的時候,我開始看《小團圓》。朋友跟我說,很多人說《小團圓》寫得不好,他卻覺得非常好,因為真誠。

1970年,張愛玲50歲了,她擁有的天賦與經歷,都已經多到足夠她寫幾十個故事,但她什麼都不要了,她選擇了真誠。她在書中的前言里說,「我一直認為最好的材料,是你深知的材料。」

於是,在看這本小說的時候,我是帶著一種探秘的心情去讀的。越往下看,這種情感就越強烈。當我後來看到她寫邵之雍帶九莉回家,遇見他的大老婆,那女人開了門,看了她一眼,晚上的時候,邵來到她的房間,她將那個為她口交的人描述為「倒掛的蝙蝠」。

看完這小說的那天,我記得是我來台灣的第二個周,我哪兒都沒去,只能呆在屋裡。當時我想,如果我會一樣樂器就好了,就可以在這種時刻,不去抽那麼多煙了。

最近,我還參加了白先勇的一個講座。那天他在台上演講,我坐在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我發現他的經歷和張愛玲很像:出生已沒落的高級官僚家庭,經歷過大時代的變動,從小成績非常好,卻得不到父親的認同,都去了美國,受到西方文學理論的影響,在美國大學教書或工作,年老也未歸家,沒有完整婚姻。

但這兩個人卻全然不同。

白先勇的作品里全是感情,全是愛,對於母親、姐姐、愛人、父親甚至包括以前家裡小保姆的愛,而張愛玲,寫作全憑腦子。胡蘭成當時看到《封鎖》時還不認識張愛玲,他那是已經三十七歲了,有家室,事業也算上升期,他去見張愛玲,卻發現她根本是個不懂得待人接物的二十齣頭的女孩子,深以為異。她不需要談戀愛就熟稔人性。

白先勇在五十多歲的時候寫出了《孽子》,張愛玲在五十歲時寫了《小團圓》。不管她多真誠,不是每個人,都會那麼認真去讀,忍受她在裡面的碎碎念。這就是我說的,女作家容易陷入自我世界里,這不是不好,自我世界多遼闊,弗洛伊德也只是探索了一點點,但自我世界常常主觀。

我說這一切的目的是,我們有野心,你我都有,我們只是把它藏了起來。

有一件事,其實有點可笑,但是我還是想和你說,幾個月前幾天,我翻出我的日記,裡面寫著一個並不成熟的人,對於另一個已成熟的人,全然的妒忌:

「她一直比我成熟,即使是多年前。她在四五年前的日誌就有對於人性與生命的見解,我還是像一個剛剛從高中過渡而來的中學生。這和個人遭遇有關,我現在喜歡遭遇這個詞超過經歷。

昨晚我又看了看我們的星盤。她的星盤中有很多天蠍,於是她熱愛那些苦的、修行的、帶有異國色彩的神秘事物;而我的星盤中全是摩羯,我更現實,所做的選擇、熱愛的事物,都是實在的,這不浪漫,雖然其實我也是一個非常喜愛浪漫的人。

這幾日看完了全部彼此的文章。所幸,我們還是殊途同歸。」

我六月底回來,有機會見見吧。祝好。

明星辰

— — 完 — —

題圖來自視覺。文中圖片來自兩位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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