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的藝術 ! ——中世紀的繪畫、雕塑研究

中世紀藝術是基督教的藝術，它具有豐富的外在形式語言和深刻的內在含義，它發展了藝術另一個方面的潛質，把我們帶入一個精神的、夢幻的崇高聖潔的世界，這對當代藝術工作者有深刻的借鑒學習意義。

關鍵詞：中世紀；繪畫；雕塑藝術；藝術創作；文化特徵

作者簡介：朱智偉，女，漢，江蘇南京人，文學（設計藝術學）碩士，南京藝術學院美術學院雕塑系主任，講師。研究方向：環境藝術設計，雕塑藝術創作，雕塑材料，油畫藝術創作。

我們的師長大都是留法和留蘇歸來的學者，所以我們這一代美術學院的學生接受的都是完全西化的學院式教育。我們崇拜的大師不是文藝復興的巨匠就是近代各流派的大師們，他們都有著高超的精湛的技藝和豐富的見識、深刻的理解力、超越常人的想象力。在我常年潛移默化的學習和關注中有一種形式漸漸地吸引和感動了我：那是一種手法不那麼純熟、甚至有一點兒童畫般的幼稚，卻能夠打動心靈的藝術，這就是歐洲中世紀的繪畫和雕塑藝術。中世紀的藝術也就是基督教的藝術。了解中世紀的藝術首先要從她外在的形式語言說起。

首先是構圖，中世紀藝術的構圖是最有特色和想象力的。

壁畫和浮雕的構圖相似，平鋪式的、層疊式的、環繞式的、平面的、沒有空間感的，天馬行空、無拘無束，目的是為了講清楚聖經的故事並宣傳教義。中世紀的壁畫和雕塑主要是教堂的裝飾，所以構圖的形式結合了建築的要求和形狀，在早期因為反對偶像崇拜所以主要以壁畫為主，雕塑僅僅是柱頭的裝飾。後來才漸漸出現在教堂的神龕、兩側立面。

門楣中心半圓雕刻和拱門邊緣的裝飾，主要以浮雕為主，也有少量的圓雕雕像。因為是神話的藝術，所以這樣的構圖適合表現脫離現實的神的世界，人物可以在飛，如使徒。

十二使徒

人物的比例和尺寸也脫離了現實，由他們在人們心中的地位和他們的精神價值的等級來決定，主角很高大，隨從或敵人等不重要的人物象侏儒一般；而山在人的腳下，房子也只有凳子一樣大。畫面的構成形式也是極度的自由，可以是人物和場景的結合，還可以是人物和文字與圖案的結合，比如壁畫、手抄本和聖經的封面。

精美的中世紀手抄本插圖

人物的造型簡練、概括和程式化。每一個人物有著特定的姿態。基督的造型也主要是受難在十字架和布教的造型。

基督受難

耶穌召喚使徒彼得和安德烈

基督布教士往往歪側著頭並攤開雙手，神聖而虔誠。與羅馬藝術里的戰士不同，中世紀的人物的神態總是微微側著頭並有一點點向前傾，沒有了羅馬人物的堅強鬥志，是那麼唯美，讓人感受到的是虔誠、順從、安靜，這大概也是教義宣傳所需要的吧！

基督為十二門徒洗腳圖（教堂穹頂）

中世紀藝術最經典的聖母子像。

聖母子榮登聖座(杜喬）

聖母四分之三側面的頭部和微微低垂的眼神，把慈愛與溫和表現得恰到好處。聖母臉部通常都是橢圓的長鵝蛋型，長長優美的鼻樑，低垂的眼睛和小小的溫柔的嘴唇。造型幾乎是抽象的幾何形體，高低面亮和暗的轉換幾乎是平塗般漸變和過度，沒有一絲多餘的東西，反而讓人感覺到純凈和強烈。

在中世紀繪畫和雕塑里特別重視對人物眼神和情緒的刻畫。在聖維塔爾教堂大殿側壁鑲嵌壁畫里的皇后形象，在典雅莊重的身姿和鮮艷的金色綠色背景襯托下，一雙大大的眼睛被寶石一般的瞳孔佔滿，純真而憂鬱，彷彿可以穿透觀者的心靈。

西奧多拉皇后及侍從（鑲嵌壁畫、聖維塔爾教堂）

線的大量運用也是中世紀繪畫的特點。人物動作被很好地包裹在長袍里，衣紋線條從每個關節轉折的高點環繞並輻射開來，這樣的處理能把人物動作和每一部分的體積表現出來，既吸收了古希臘羅馬藝術鼎盛時期準確的造型，又使得規律排列和穿插的線條顯得有一種繁雜圖案式的優美。

人物動作被很好地包裹在長袍里，衣紋線條從每個關節轉折的高點環繞並輻射開來

十一、十二世紀俄羅斯偉大畫家安德烈·魯勃廖夫的《三聖像》，是一幅以優雅協調著稱的聖像畫，線的疏密、轉折和變化可以說是完美的典範。另一類線的運用是中世紀壁畫和手抄本里動物和植物變形的圖案，這些圖案化複雜的線構成的螺旋花紋，精確、慎密到了極致，有種強烈的裝飾的效果。

安德烈·魯勃廖夫《三聖像》

凱爾斯修道院收藏的《凱爾斯書》中基督首字母的插圖中，線條、色彩圖形的複雜與華麗斑斕到讓人炫目。

凱爾斯書內頁

還有一種線的運用讓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很象的傳統繪畫，大約公元 /01 年的福音書寫本中一幅聖馬太的畫像，畫面的形象和構圖都出自早期範本，但是畫面里對線的處理有一種神經質的跳動，全身的衣紋層層錯疊在一起，聖馬太的頭髮也象躍躍欲動的小蛇，激動的眼睛眼球都要突出來，眉毛也糾成了八字形。這幅畫成功的表現了人物激動的內心世界。這樣的衣紋和表情應該不是來自於真實的場景，卻能強烈的表達真實的場景所不能表達的情緒，這應該就是後來表現主義的先驅吧！

聖馬太像（福音書寫本，公元0 /01 年）

顏色的運用單純而華麗。在壁畫里，大量用到了金色和各種非自然的純色、紅色、藍色、棕色等等。想象一下，基督在金色的背景和十字架的圖案和文字襯托下，其神聖和莊嚴被極大的強化了。尤其哥特式教堂的玻璃鑲嵌窗戶，各種彩色的玻璃和繁雜卻組織有方圖案及宗教人物構成的畫面讓教徒有一種脫離現實的感受，在種種教義的規範和約束下，追求一種精神的超脫。在這樣的環境里，給人們一種自然而然的夢幻的場景，而精神更容易達到一個神秘而崇高的境界。

教堂彩色玻璃畫

中世紀藝術的象徵性元素。在中世紀的繪畫里基本上不是我們現實的生活場景。除了必要的人物以外，還有象徵性的植物和動物，比方說象徵基督教的結了果實的葡萄藤、象徵基督的魚和善良的牧人、象徵眾使徒的羔羊、象徵聖靈的鴿子等等。

船象徵飄蕩在塵世中的基督教會

所以中世紀的繪畫和雕塑有著一種純凈的外在視覺效果和心理暗示，使觀者排除了世俗的雜念而沉浸在崇高的精神世界里。畫面抽象化的處理。中世紀繪畫的抽象處理既有對造型的抽象化處理，也有對色彩的抽象化處理，這兩點前面都提到過了。還有一種是對畫面的抽象化處理。因為不追求現實的感受，沒有對畫面做逼真的要求，還有基督教對人物表現的限制導致繪畫在另一個領域的發展。在歐洲北方的一些民族把他們擅長的技藝發展起來，形成了一種看似眼花繚亂卻又組織在規則的形狀里的圖案，這是繁和簡的統一，也是形和色的統一。比如十字架或插圖的邊框，這種複雜給人以高不可攀的距離感和敬畏感。而在這種風格的畫面里，人物也被圖案化了。這樣的人物似乎是幼稚和呆板的，我卻認為有其優雅之處，頭、手和軀幹的圖案化，反而突出了一種簡潔質樸的美。

上面是從中世紀藝術形式語言的特徵來了解中世紀藝術，但是在其表象之後我們要真正知道的是更深的意義。

如果說古希臘羅馬是優雅、均衡、協調的自然主義藝術，而中世紀是簡潔、誇張、強烈的宗教神性的藝術；古希臘羅馬是客觀、現實、感官的藝術，而中世紀是主觀的、精神的、理性的藝術。

有一種說法是中世紀的藝術是黑暗時期，是藝術的倒退。但是如果我們從宏觀的角度來看，中世紀的藝術可以說是發展了藝術的另一個方向的極致，把我們帶入了一個精神的、夢幻的、崇高聖潔的世界。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差別？原因就是中世紀藝術和古羅馬藝術的出發點是截然不同的，這是其歷史背景和社會需要的結果。不能孤立地看問題。就像哲學里的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是互相對立又統一的。古羅馬藝術和中世紀藝術也不是絕對對立的，雖然兩者的出發點有所不同，但是有很多地方是互相滲透的。中世紀的藝術里，技術和手段是次要的，藝術家首先明確要表達的是精神內涵，但是如果沒有古羅馬的經典和典範的借鑒，恐怕中世紀的表達也達不到這樣的高度。

一般說，我是一個聖像的鑒賞家，而其中有一副聖像以其無法形容的美而特別使我為之傾倒，他象雷擊閃電那樣，使我失去情感，奪去了理智，使我喪失了處理世俗事物的力量。

在俄羅斯留學的經歷讓我遊歷了很多的教堂和接觸到很多的聖像畫，在宏偉和輝煌的教堂內部，在光線和燭光的映襯下，聖像畫震撼著人們的心靈。

我們在進行藝術創造的時候，是不是也應該從中體會到什麼？

我們在描摹對象的時候，是不是只要觀察他的外表，依樣畫葫蘆就可以了？我們是不是完全表現了對象，就是藝術了？

我們是不是具備了表現對象的技術就具備了表現藝術的能力了？

我們的藝術是為了表現而表現，還是因為內心的需要去表現？是不是技術的高超就是藝術的傑作了？

中世紀史實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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