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是一首無字的歌

歲月是一首無字的歌

張潔小說《無字》讀後感

文 | 清風

網購了張潔的長篇小說《無字》。上中下三冊。這本書，步入老齡的作家歷時12年完成，題記：獻給我的母親張珊枝。獲第六屆矛盾文學獎。女作家葉傾城的評論說：基本是作家的自傳，上下一百多年，三個女人的一生，幾個男人穿插其間。小說寫的有怨恨，作家把她愛過的男人統統拉下水，讓他們赤身裸體面對觀眾。王蒙也有類似評論：假如文中的男人也有話語權，說出來的或許是另外一種情景。我的看法是：一個60多歲的女人，有作家的敏感和深度思索，活過，愛過，恨過，並寫了寫出來。12年的寫作，小說名《無字》，女主人公名字吳為。我想張潔想表達的一定很多，感悟很深。每個人的成長經歷不同，讀者也不應該僅看到怨恨。曾看過她寫母親的《世上最疼我的那個人去了》。母女相依為命，感人至深。 這部80多萬字的小說，洋洋洒洒三大本，以女作家吳為與胡秉宸的愛情婚姻為主線，貫穿了母親葉蓮子，父親顧秋水，以及祖母墨荷在20世紀那個動蕩年代里坎坷、凌亂、悲劇的一生。

～ 葉蓮子和顧秋水 ~

葉蓮子，6歲時母親因難產去世，婆婆覺得忌諱，沒有通報娘家就立刻焚燒了屍體。幼小的葉蓮子由奶奶養大，後來父親又娶了繼母，將葉蓮子接過去，從小母愛缺失，受盡白眼冷遇，無人訴說的痛苦。原生家庭的苦與難，一點一滴滲透到骨子裡，融化在血液里，形成她獨特，倔強，執拗的性格特徵。長大后，少女時。曾跟女伴去教堂祈禱，身心得到安慰，找到彷彿母親般的溫暖，想要做一個修女，獻身基督，但因戰亂夢想完結。也曾遇到心儀的人，卻不懂得抓住機會，最後為了離開家，不再受繼母的冷嘲熱諷，迫不及待的嫁人。一生之中，歷經種種磨難，卻始終把新婚的一段日子，看做最幸福的時光。她和顧秋水，才子佳人，曾是眾人眼中的神仙美眷，恩愛有加。但她性格中頑固的，不討喜的一面，卻每每叫人掃興。不會周璇，說話得罪人。好比，她和顧秋水兩人或跟朋友幾人高高興興去看戲，吃館子，稍晚一點，葉蓮子就開始發問：

幾點了？

九點了。

哦，都九點了。

有事嗎?有事咱就回去。（顧秋水好體貼）

哦，沒事，沒事

過一會又問，

幾點了？

九點二十。

哦，都九點二十了。

如此反覆幾次，戲也看不好，飯也吃不痛快。

還有葉蓮子作為連長太太，難免跟一群官太太們出去玩，吃個小吃，你請我，或我請你，看起來親熱，吃起來香甜，她卻非要排出自己的幾文大錢。在那個還沒有AA的年代，這樣做，必然掃大家的興。說起來似乎情商太低。不能經營好自己的婚姻，不能很好的處理社交圈。時間久了，不受冷落，還能如何？

葉蓮子似乎總在焦慮著，怕錯過什麼，怕晚了耽誤什麼事，這是一個人在原生家庭中形成的性格上無法更改，很難自我控制的缺陷。

小說《了不起的蓋茨比》開頭很經典的一句話：每當你覺得想要批評什麼人的時候，你切要記著，這個世界上的人並非都具備你稟有的條件。但不是人人都會設身處地去替別人考慮，去感受你曾經的痛苦和不如意。時間久了，顧秋水對葉蓮子失去了新婚的新鮮和甜蜜。他曾赤裸裸的說：別看你長得漂亮，可沒人會喜歡一個瓷美人兒。顧秋水是個木匠的兒子，很小就參加了東北軍，官至連長，還做過教官。後來義無反顧的跟上了師長包天劍。西安事變發生后，他們選擇去延安。此時葉蓮子已有了吳為。無法跟丈夫一起動身，顧秋水告別妻子女兒，匆匆上路。包師長帶著銀元和槍支，指望靠共產黨的力量，來重振東北軍。之後兩人在新環境中，種種不適應，失落，失望，輾轉，最後顧秋水徹底脫離了軍隊，離開了包師長，成為漂泊在外的一個閑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可憐葉蓮子帶著吳為，從一個家庭婦女，靠一己之力，歷盡艱辛，後來成為了一名國小老師，養活了孩子和自己。她穿過日軍封鎖線到香港找顧秋水，卻看到丈夫已跟別的女人同居。她的一輩子跟顧秋水糾纏在一起，綁定在一起，不論顧秋水攆她，罵她，羞辱她。都無法改變。直至解放后，顧秋水還是跟葉蓮子離了婚。女人能夠拯救自己，卻無法走出婚姻，即使這個男人，帶給她的除了傷害，還是傷害。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的吳為，從小咀嚼著母親的苦難和不幸，她的經歷，是性格所致，也是宿命。有一種黑暗融入生命，無法改變。缺失的父愛，讓長大后的她在戀愛中有著根深蒂固的戀父情結。吳為與葉蓮子艱難度日，缺失父愛的家庭生活讓母女形成了一個愛的共生體。

～ 吳為和胡秉宸 ~

作家吳為，與她當年的上司，文革后官復原職的副部長鬍秉宸相戀，結婚，離婚，持續27年的愛恨交織，終以離婚收場。胡秉宸與吳為離婚後，又和前妻白帆複合，晚年最終與原配媳婦，孩子一起度過。

胡秉宸出身世家子弟，與顧秋水年紀相仿，讀大學時投奔延安。不久就被派往敵後方從事地下工作，雖艱苦卓絕，險象叢生，但也就此躲過了延安的幾次整風運動。憑藉他過人的膽識，出生入死，功勛卓著。經歷過生死考驗，解放后經歷過文革時期靠邊站，晚年的胡秉宸，活出了真性情，活出了不管不顧，曾經壓抑的太久，一旦有機會，骨子裡的風花雪月呀，兒女情長呀，壓不住的開始汩汩往外冒。

男人用身體去愛，女人用生命去愛。吳為眼中的胡秉宸，一生中閱人無數，晚年已經錘鍊成一個極其成熟的情愛消費者，運用起來純熟，自然，享受著女人的相貌，忠誠，才氣，沉醉於吳為為他敢把命搭上的愛。跟一個作家交往，既滿足了一部分虛榮心，也激發了胡秉宸書香世家的潛能，他寫給吳為的小詩，讓吳為這個作家都感嘆不已。走心，驚艷，香艷。在戀愛中順便發揮或者消遣一下他的文學才能，讓胡秉宸自滿，自得。也許他就想這樣交往下去，但因與吳為來往密切，激怒原配白帆，被猛扇幾個耳光，心梗發作住進了醫院。最終導致夫妻關係破裂。他痛下決心，與過去的生活模式告別，與愛相守，跟吳為修成正果。當生活各就各位時，問題來了。對於胡秉宸來說，偷情的日子，隱秘刺激，新鮮美好，婚後的生活，雞零狗碎，一地雞毛。前妻，孩子，金錢，日子。還有一個離不開吳為，吳為也離不開的冷眼旁觀的岳母。葉蓮子在自己的婚姻中糊塗，卻在吳為的婚姻中理性而實際。作為一個作家，吳為處理日常事務，難免力不從心。隨著胡秉宸年紀越來越大，身體不堪重負，心臟折騰不起，他選擇離開吳為回到白帆身邊，回到熟悉的環境，有點浪子回頭的感覺啊。他有回頭路，但吳為沒有。老房子，老習慣，老伴兒，陪他走完了一生最後的時光。吳為後來精神恍惚，好像瘋了，又好像異常清醒。她晚年舊地重遊，又靜靜地從頭活了一回。做完想做的事，毀掉與親人的聯繫方式，一個人走到了生命的終點。

小說站在吳為的角度，作者化身作品中人物，對胡秉宸失望多，抨擊多，責難多。換一個角度，也許很多事會有不同的理解和詮釋。

洋洋洒洒一大部，時間跨度一百多年。一幅二十世紀的風雲變幻圖，男人和女人的生活、生存、思想軌跡。我的感受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無法盡述其祥。從男女主角的生活與情愛，透過無數細節和人物描寫，感悟男人女人本質上的區別，愛與性的美好、糾纏、混亂、痛苦。作者晚年的作品，書中文字敘述雖克制、冷靜、認命，但有點偏激，本書撩人段落少，抒發感觸多。字裡行間，不僅有成熟的思想，還有歲月的歷練，命運的詭異。

人到中年，除了責任，還有生活里的零碎，抽空看著書，想想周圍的事和人，除了一聲嘆息，還有一些收穫和頓悟。感謝五月。在上上微覽，可以安放文字，安放浮躁的心，這裡是生命中的驛站，是心靈的休憩之地。

清風，居住河北石家莊，從事財務工作。時光匆匆，用文字留下痕迹。

責編：五月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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