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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廓爾喀皇宮，直面傳說中的戰爭機器

2021/12/25

☭尼泊爾是夾在中印兩大文明古國間的山地小國，但因地處南亞，更多繼續了印度傳統文化。這次中印邊境對峙，尼泊爾宣布中立。然而，以前的尼泊爾廓爾喀人卻沒這麼老實。殖民時期，與英國的戰爭失敗后，廓爾喀人成了英國軍隊的兵源，幾乎參加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及以後與英國相關的所有戰爭，包括鎮壓印度人，而這些廓爾喀人如今正在印度東北部鬧獨立呢。

◆身著傳統軍服的廓爾喀武士，注意他的軍帽

廓爾喀尼泊爾語意為「牛的保護者」，可謂「與牛為善」。廓爾喀人源自北印度的拉吉普特（Rajput）部族，是戰敗的「月神後裔」逃難到這裡，與當地土著融合而成的山地民族。作為地名，廓爾喀尼泊爾北部甘達基（Gaṇḍaki）專區的一個縣，這裡就是傳說中的廓爾喀人的老巢。他們曾在這裡建立起一個牛逼的廓爾喀王朝，甚至戰勝過當時的大清帝國，真是牛氣衝天。今次我們就走進廓爾喀杜巴。

◆現代尼泊爾軍人

廓爾喀杜巴其實是座城堡，抬頭看時，如展翅欲飛的山鷹。畢竟只是個山地小公國，建築布局有些擁擠，規模遠不如同時期的印度城堡。但是，城牆上的飄揚的三角旗、金色的三股鋼叉和懸挂的巨型吊鐘，宣示著這裡曾經的威嚴和榮耀，依稀可見一個王朝的背影。

◆ 獨一無二的尼泊爾國旗

半圓形的碉樓外，幾簇三角梅開得正鬧，使這裡有了些許溫情。買完門票，跟牆角的象頭神打個招呼，穿過「之」字形的防禦通道，經西門進入杜巴。

◆廓爾喀杜巴，其實是建在山頂上的城堡

整個杜巴廣場有足球場大小，依次為卡莉卡（Kalika）神廟、王宮（Dhuni Pati）祭祀廣場和皇家招待所。我說廓爾喀人沒有建築才華，並不是空穴來風，就連廓爾喀的杜巴廣場，也是繁複綿密的紐瓦麗建築風格。

◆孔雀窗子

這座杜巴，實在是尼泊爾的勵志作品。當年偏安於山窩裡的廓爾喀人，開疆拓土，於1743年征服加德滿都谷地，成為現代尼泊爾國家的奠基者。而1723年出生於此的普拉特維·納拉揚，20歲時成為第九代沙阿，被尼泊爾人當作毗濕奴的活化身。到了1769年，王國首都遷至加德滿都，廓爾喀杜巴就成了宗教聖地和國家紀念館。

◆瘋狂的黑色地母，戰神卡莉

卡莉卡神廟是三層紅色磚石建築，有木雕的孔雀、魔鬼和蛇神，令人印象深刻。屋檐下幾尊神像，滿地雞毛，甚至血污狼藉，顯得雜亂無章。一處顯眼的莫卧爾風格的拱形門後面，掛著恐怖的三眼四臂的卡莉神像，伸出血紅的長舌，脖子掛著人頭項鏈，手裡分持人頭和兵器。「卡莉」梵文意為黝黑的，是濕婆妻子帕爾瓦蒂的化身，印度神話中最為暴虐的黑色地母。

◆一口警示用的巨鍾

帕爾瓦蒂化身黛維（Devi）殺死征服三界的魔鬼杜爾伽（Durga）后改名為杜爾伽，但當她面對強大的阿修羅（Ashura）時陷入困境，因為阿修羅的每滴血就像孫悟空的毫毛，能變成新的阿修羅。杜爾伽面孔因憤怒而變黑，黑氣中誕生了可怕的卡莉。卡莉發現整個戰場都是同樣的敵人，穿腸破肚喝乾他們的鮮血，才使阿修羅無法再生而被消滅。

◆聖人紀念堂，注意濕婆下面的聖人雕像

嗜血的殺戮過後，卡莉在狂亂和興奮中跳舞。一時間，地動山搖，河嶽失色，濕婆急了，只好將自己墊在失去理智的老婆腳下，以拯救顫抖中的世界。所以，印度教畫像或雕塑中，濕婆經常躺在卡莉腳底，一副受虐的樣子。孰不知，他其實是負責任愛老婆的好丈夫。

◆ 一個小神廟，門前的蒂卡粉有些神秘

卡莉也是印度密教——坦多羅教（Tantfism）盛行時期的性力女神，即與女性神秘力量有關的神祇。我懷疑這裡還保持著以活物祭祀卡莉的習俗，便跑過去問保安。果然，他說每到月虧之後的第八天，卡莉卡神廟前就會舉行大型祭祀活動。

◆屋檐下的性愛雕塑

「主要用什麼祭品？」

「水牛、山羊、雞鴨和鴿子，都可以。」保安的肢體語言很豐富，他邊說邊伸出手掌在脖子上做了個「喀嚓」的動作，我問什麼意思。

「以前這裡可是殺活人祭祀的哦。」

「啊？殺活人，那不犯法嗎？」

◆ 維護秩序的軍隊

他見我如此無知，而且古板膽小，開心得哈哈大笑起來。

◆這小子挺帥

古時候，信奉杜爾伽和卡莉女神的追隨者以好殺嗜血和活人獻祭聞名，連唐僧玄奘都差點成了杜爾伽的供品。玄奘在恆河遇盜，賊人見玄奘儀態端正，就想拉去獻祭杜爾伽。好在玄奘不慌不忙，語賊：「願賜少時，莫相逼惱，使我安心歡喜取滅。」遂向慈氏菩薩祈禱，「黑風四起，折樹飛沙，河流涌浪，船舫漂覆……賊懼，相率懺謝，稽首歸依……所奪衣資各還本主，並受五戒，風波還靜。賊眾歡喜，頂禮辭別。」

◆一個陸軍一個警察

密教與主流印度教融合之後，活人獻祭才逐漸被取締。

◆廓爾喀儀仗隊

登上台階就是王宮。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與嗜血的卡莉女神毗鄰而居，多少可以想見普里特維·納拉揚的稟性。後來的事實證明，確實如此，在征服其他小國的戰爭中，殘酷冷血，甚至在攻破帕坦西邊的克里提普爾（Kiritpur）時，下令割去全城12歲以上男人的鼻子。

◆ 除打仗，還會吹笛子

進入低矮的宮門，裡面狹小逼仄，北面有孔迦樓羅（Garuda）形狀的小窗。迦樓羅也常譯作揭路荼、伽魯達，印度神話中的金翅大鵬鳥，鷹面人身，為毗濕奴的坐騎。

◆廓爾喀儀仗隊

一束光線射進來，擁擠的空間忽明忽暗，彷彿置身於奇幻世界。說實話，這王宮多少有些土裡土氣，放在看，甚至不如廣東開平現存的幾座碉樓闊氣，更遑論各種皇家建築。廓爾喀人在這裡起家，蕩平地方小公國，建立了統一的沙阿王朝。要我說，應該將此地作為愛國主義教育基地。不過「沙阿」（Shah）源自波斯語，是古伊朗君主頭銜，尼泊爾現政府未必會喜歡。

◆尼泊爾特產，鴿子

納拉揚有句名言「尼泊爾是夾在中印兩塊石頭中的一個山藥蛋」，至今仍被尼泊爾各派政治家普遍認同。據說他在進軍加德滿都南部的瑪卡南普爾（Makwanpur）時，廓爾喀納特（Gorkhanath）化為聖人假裝與國王偶遇，納拉揚贈給聖人一塊凝酪，聖人吃后吐出，又還給國王。國王覺得噁心，隨手甩在自己腳上，聖人因此預言，沙阿王朝雖能一統江山，其王祚卻會「十世而斬」。預言在200多年後得以應驗，此為後話，暫且不表。

◆英式教育，再窮不能窮孩子，校服很好看

宮牆以暗紅的磚石築成，有長城般的垛口和箭樓。極目遠眺，但見峰巒疊嶂，煙靄隱約，翠蘇里（Trisuli）山谷美麗如畫，甘達基河若隱若現，仿如一襲縹緲的緞帶。明天，我將奔赴河谷之外的安納普爾納雪峰，想到這裡，不禁心馳神搖。

◆廓爾喀人的後裔

按說，廓爾喀人與印度烏代布爾的拉吉普特西索迪亞人原屬近親，理應諸多相同，其實不然。我去過烏代布爾，他們自詡太陽後裔，而廓爾喀人則稱月神後裔。從外貌看，廓爾喀人黃皮膚黑眼睛，分明就是蒙古人種，而純正的烏代布爾剎帝利種姓則為金髮碧眼的雅利安人種。所以，對於廓爾喀人源自潰敗的奇陶王國，我有些懷疑。雖然經歷了千餘年的民族融合，但總得留點兒祖先的印記吧？當然他們都以善戰聞名，不過這種隱性抽象的事例恐怕很難說服世人。所謂奇陶王族，所謂剎帝利，我總覺得是這幫難民為了生存而給自己戴的高帽子。

◆露天廚房

城牆邊有座洞穴似的建築，為廓爾喀納特（Guru Gorkhanath）的陵墓。跟隨幾個博卡拉人過去，探頭張望，牆壁掛著濕婆神，旁邊斜躺面目模糊的雕像，不知何許人也？印度教不建陵墓，那麼這裡只能算紀念堂。滿地各種祭物，營造出恐怖的氣氛。廓爾喀納特是廓爾喀人的精神領袖，曾是拉吉普特梅瓦爾某位王子的導師。據說普里特維·納拉揚少年時受到廓爾喀納特影響，終成一代雄王。雖然我買了拍攝票，但聖人的陵墓內部仍然不讓我拍。

◆露天廚房

與王宮相鄰的院子里有座小廟，門前血污遍地，雞毛亂飛，腥臊難當，營造出一種令人生畏的肅殺氣氛，顯然是祭祀場所。我問跟在後面的保安為什麼會如此這般，他說，濕婆節期間人們在此殺活物獻祭。院落外有個夾層，通過一個小洞鑽過去，裡面有濕婆的坐騎公牛南迪（Nandi）、林伽，七頭蛇神等神秘的肖像和畫符。保安似乎有所顧忌，緊盯著，催促我趕緊離開。

◆ 留守婦女

最南邊是皇家招待所，如今門庭緊閉，不似有人居住。亮點在屋檐下面，這些精雕細刻的木頭藝術，女神和魔鬼的腳下居然有誇張的色情雕刻，動作大膽，花樣繁多，甚至有三人及人獸交合，我都不好意思仔細觀瞻。

◆留守婦女

我懷疑，偏居於此的廓爾喀人，還是崇尚中世紀盛行的密教，以古印度性學經典《愛經》（Kama Sutra）為修行的終極目標。

◆尼泊爾人也會打羽毛球

「性愛是通往精神啟蒙的道路」，《愛經》如是說，尼泊爾的書店里能找到這本事關房中術的著作。無獨有偶，印度中央邦克久拉霍（Khajuraho）的印度教神廟以性愛雕塑聞名，當地人也自稱月神後裔，不知他們和廓爾喀人有何干係？黑格爾感嘆：「印度人所描繪的最平凡的事情之一就是生殖……男女生殖器被看做最神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