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者故事：我的40歲，50公里和5個問題

作者：胖子跑友

年青人愛夢想，老年人愛嘮叨，那中年人呢，我想應該是愛回憶。

有一種回憶，叫憶往昔，還有一種回憶，叫做在路上。

2016年農曆最後一天，也就是俗稱的大年三十，我開始我別樣的辭舊之行，這一天，我從市區跑到鄉下，從國道跑向鄉路，從平原跑進山地，近五十公里的路程，累計花費六小時。

一大早，鞭炮就響個不停，我在三點多醒來，看看時間，感覺還早，但卻沒有任何睡意。擦，這是怎麼啦，雖說只是套馬漢子的年齡，但也犯不著和老年人一樣不睡覺吧。強忍著閉著眼，一直撐到天微亮，當一身套馬杆漢子裝扮好時，我在鏡子前，也不禁笑了。都四十的人，彩色的頭巾，貼胸的緊身衣，最搞笑的，竟然還穿著一條健美褲。要換成兩年前，見到這樣的打扮的人，我只會在心裡吐出三個字「神經病」，想不到轉眼輪到自己病的不輕。

第一個十公里，沿75省道而行。路上車很少，偶有幾個行人對我測目不斜。跑步看似很枯燥，也缺乏樂趣，但當你堅持下來，真正喜歡上它時，你會發現除了健身防病外，還為你提供一個自我對話的好機會。因為此時的你沒有人陪，也看不了手機，心臟里除了孤獨的咚咚聲，別無他人。在煩躁快節奏的生活中，給自己一個很好的獨處時間。這次跑步，我準備每十公里，給自己提一個問題，作為進行中的反思，沒有標準答案，看自己如何自問自答。

第一個問題：你後悔過嗎？

後悔的本質，其實就是後悔當初的選擇。讀書時，有句話「人不可能同時踏入同一條河流」，這是哲學上的東西，換成時髦的話就是「機會成本」。對於我來說，人生最大的選擇就是地域的選擇。九十年代的中西部學生，除了考學校改變現狀，就只有外出打工。我是前者，用一隻腳踏進人生的河流，選擇用讀書改變了人生的軌跡的生存之道。又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我來到台州，誤入塵惘中，一去十六年。無心人，哈哈樂樂，一笑一天；有心人，事必躬行，一弛將心。無論選擇如何，只要有堅實的肩膀，無論前行歡樂或是悲傷，都可以一路向前。

擦，警察同志，不要再查身份證了，我沒有騙你，這就是我為什麼來到台州的原因。哈哈。

當天室外氣溫3度，跑了三公里左右，身體才微微熱起來，前面一輛寶馬7系停在紅綠燈口，我湊上去，眼睛斜瞟了下，有點失望，裡面一個挺帥氣的小伙，人車合一。我心裡有點粗口，不公平。但轉身就平衡了，我一個積極向上的中年人，和小年輕較什麼勁，但心裡又暗暗失落，一身博文而豐富的知識又出來折磨我。駱賓王7歲寫鵝，王勃25歲書滕王閣，馬雲31歲就開始創業，而我，都40歲了還一事無成，不過我一邊跑又一邊想，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出名死的早。這麼一自嘲，腳步就更輕快了。是不是很惡搞，跑步就這樣，任思緒流淌，隔時空對話。你永遠不知道你下一秒會在想什麼。

跑到路橋三友大廈，第二個十公里到來了。這個十公里，我的問題是：你幸福嗎。

首先想到的還是那個知名的段子，記者：你幸福嗎？遊客：我姓陳，不姓福。幸福這是一個很寬泛的話題，或是一個努力實現的過程。當我背著一個包來到台州時，我是幸福的，因為對我來說，用公費深度旅遊是極好不過的。當我獲得一份穩定的工作時，我是幸福的，因為對我來說，從此可以衣食無憂。但劇情又往往大反轉，在我得知我被外派的公司永遠留在這裡時，心裡想真是操蛋，本想約個炮，竟談了戀愛。工作穩定又如何，居無所，啖無肉，行無車。

在自己如螞蟻搬家一樣，為一個接一個小目標而奮鬥時，卻發現自己是蟻群里最慢的那隻，忙忙碌碌，蹉跎時光。然而，幸福就是一個努力的過程，當你銜著那隻蟲子跑回家，看著嗷嗷的小蟻歡呼雀躍時，你會學得你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那滴汗水印出的兩個字就是幸福。人比人得死，貨比貨當扔，知足就是幸福。老底子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轉到104國道，來到澤國丹崖，一路長上坡，平時開車不覺得，一腳油門呼呼就過來了。當輪到自己用腳步丈量時，微微不平的路就分外眼紅。

第三個問題：你有哪些缺點？

或許被「只要功夫深，鐵棒磨成針」，「滴水穿石」類似這樣的古話洗腦太深，長期以來，或者說一直到現在，我都是一個很「軸」的人。對於二貨一樣的事情，總喜歡堅持。年輕不懂事時喜歡過一個人，覺得她好看，心又善良，天天給她頌讚歌，以為這樣可以打動她，最後把自尊磨成針，也沒見結果。那時，自己內心是天池一樣純凈，但缺的是套路。現在自己內心和滇池一樣純凈，但缺的是心眼。

我不可以踏入同一條河流，但卻經常犯同樣的錯誤，有些錯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彷彿吃了不醒葯一樣，總是迷糊。我歸結原因，自己除了心內純凈，也真沒啥了。想解決這個問題，也只能呼籲性喊一句：遇到長上坡，就不要跑了，開車吧。拋開那些無謂的堅持，不要讓別人覺得你很二。但自己卻又總是二在上坡路上，無法撩開，唉，自己算是沒救了。

第四個問題：你覺得累嗎？

不知不覺，三十公里就到了。有點疲憊，我用嘴給自己打氣：這點路，對我這樣時常跑全馬的人算得了什麼。但腳卻如實給出答案，你嘴說的不累，你丫倒是用腳跑啊。我用6分配速，一直跑到34公里，在支行做了停留。支行還是一副熱鬧場面，都年三十了，大廳里人頭攢動，我吃了塊士力架，有點復活的感覺。小夥伴林田在門口等我，將陪我爬山。年三十不工作，不睡覺，不撣塵，不置年貨，也沒誰了。除了單身狗，就是我這樣家裡管不著或不願管的人。長跑全憑一口氣，你中間停下來，再邁開腳時，就會發現重若千金。我也一樣，再次啟程時，慢跑了三公里到太湖水庫，開始上山時，就再也跑不動了。

是日，晴光瀲練，天氣極致，寒風微來，湖水不興。兩人逶迤而上，風林秀目，景在人上……擦，我就喜歡倒鼓這些古文來騙文學女青年，裝學問。爬山真心累，還好有人和我講笑，驅散疲勞。心累不如身累，想想翻過這座山，就可以完成目標，心裡還是有點小激動。生活上，家裡關係理順，大權旁落或一手遮天，只要有主事之人就好。工作中，客戶關係同事關係和諧，生活工作都有小目標，一切的困難就不叫困難，一切的累就不叫累了。啦啦啦，這碗雞湯，我先干為敬。

在秀嶺山腳下，小夥伴棄我而去，我又獨自一人開始翻山越嶺。路修的不錯，水泥硬路，盤旋成「之」字型一直到頂。這座山其實並不高，和椒江太和山大抵相當，只是我已強弩之末，用意志在堅持。

第五個問題：你想過怎樣的生活。

我剛入職時，領導是一個思維慎密的人，他曾扔給我一張寫有小故事的紙片：你想要成為怎樣的人。故事的主人公是個學生，他想成為作家，他的老師給他謀划：如果你想十年後成為作家，那麼第八年你應該辭職專職寫作，第六年需要融業寫作人的圈子，第四年需要有工作來奠基夢想，第二年需要開始說服家人支持你，那麼現在要做的事，就是看文學方面的書，積累辭彙並鍛煉思考能力。

我不想成為一個胖子，在我九十五公斤時，我下決心減肥。在我愛上跑步后，我發現減肥只是健身的副產品，它所帶來的是樂觀的精神，積極的生活態度。而這，就慢慢成為我的生活。

我有段時間對手錶很是研究，並對品牌進行排隊列序，也喜歡猜表。歐米茄的海馬，真力時的飛行員，浪琴的康卡斯如數道來，一度準備好錢讓在美國的同學幫我買。跑步后，我的生活態度發生了變化，不感覺很貴的手錶可以體現氣質和優雅，現在的我，戴一塊運動手錶，只要在人群里看到誰也用相同品牌，我就會眼睛放光，彷彿在說：嘿，你好，我的同類。

爬到山頂，一覽山小。我站在高處，大聲的呼喊，這是我的四十歲，這是我的五十公里，這是我的五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