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約 | 關於高考的夢，我做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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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考落下帷幕，今年聯考語文全國卷三的題目，以《我看聯考》為副標題，寫寫自己眼中的聯考。前幾天推出第一輯后，吐司反響熱烈，今天推出第二輯，有北大研究所，有高中教師，有高一學生，看三位如何小試牛刀。

出品

吐槽青年

一隻透析時代的社會切片

◎王昱

王昱，北京大學新聞傳播學院研究所

給聯考下個定義，並不困難。它是改變命運的機會、最公正的遴選方式、階層流動的希望……這些回答都沒錯，或許是職業習慣使然，我更願意跳出一場短暫而嚴肅的選拔考核，把「聯考」當做一隻透析時代的社會切片。

少不更事時，總認為聯考只是學生時代的坎兒，邁過去后一馬平川，此生再也不必和這倆字打交道。但對多數人而言，在當今的社會語境下，未來還有相當長的時光要繼續為「聯考」奔命：要為孩子的生源地爭取一個好戶口，要為更好的師資力量爭取一套學區房，甚至要賺夠足多的錢去參加國外的聯考……如若留意，你會發現，隨著起跑線的不斷前置，瀰漫在身邊的很多焦慮都能跟「聯考」建立起密切關聯，聯考已然成為貫穿國人生活的邏輯線——人，或是為自己聯考而流汗，或是為子女聯考而揪心。

這一切的本質，不是在意區區兩天的考試，而是在意改變命運的可能。從這個意義上說，沒有什麼比「聯考」更能為我們打開一扇洞悉時代的窗口了，讓我們知道即便過了四十年，人們依然強烈地把改變命運的希望傾注在考試上；讓我們知道即便「讀書無用」喊得山響，民眾骨子裡依然對知識懷有質樸的信任；最為重要的是，它一年一次地提醒我們，這個社會上，涌動著多少事關命運的焦慮和不安。

透過那些眉頭緊鎖的群體肖像，我們應該承認，這個社會的上升通道還是單一了些、狹窄了些，人們才會把一場考試看得如此重，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將起跑線前置。給板結的階層分佈鬆鬆土，遠不是那麼容易。人們的焦慮、不安、功利，不是被一場考試臨時撩起的，而是大環境下的普遍心態，因此也不會隨一場考試的結束而淡化。

最後我想說，不管聯考具備多麼深沉的社會意味，看待「聯考」的眼神都不該局限在「選拔人才、磨礪自我」這些嚴肅且乾巴巴的社會屬性里，它應該是複雜的、通曉人情的。既有對世態人心、社會積弊的隱憂，也包含著與每個人血脈相通的記憶。

因此，當考卷上的字跡由深變淺，我相信「聯考」終將成為一種韻味悠長的生命意象，顯現出溫情的一面。多年後再看聯考，看到的絕不僅是一顆渴望改變命運的心，一股濃重的焦慮，而是與之相關的整段歲月。不管身處何地，看到身著校服的青澀面容就會想起——我們的書聲，曾鋪滿了校園裡的青石板路；我們的卷子，曾被風吹出那麼好看的弧度。

關於聯考的夢，我做了十年

◎曹瑾

曹瑾，高中教師

我是一名教師，教高二，而且可能下個學年就要帶著我的學生上高三了。我做好迎接高三的準備了嗎？我常常這樣問自己。

10年前，我參加了聯考，稀里糊塗就去考了試，結果落榜了。

我的老家在河南省漯河市，縣城裡數一數二的高中離我就讀的國中很近。每天出早操時，都會路過郾城一高，於是一心想憑自己的努力考進去。老師常說，踏進這所高中，你就有80%的可能踏入大學校門了。

我如願考進這所高中，還被分到了當時最好的「特快班」。這個班的最低成績是420分，我當時考了428分。我很刻苦，但卻發現就算我十分努力，成績也不過能維持中等水平，稍有鬆懈就會直接下滑到中等偏下，我常常懷疑自己不是讀書的料。

高一時，一次月考，我數學竟然沒及格。班導狠狠地批評了我一通，他說了什麼我不記得了，但我永遠記得那種抬不起頭的恥辱感。從那起，我開始失眠，白天的學習也不敢懈怠，有時候太困了，怕睡著，就掐自己一下，或者狠狠地用筆尖戳自己。

高二下學期，一次出早操時我暈倒了。醒來時被告知患上了嚴重的神經衰弱，醫生讓我不要多想，可我怎麼都做不到。我每天腦子裡都是「我要學習，我要聯考」。住院沒幾天，情況好轉，我就回了課堂。然而一天的學習下來，到了晚自習，我再一次暈倒了，又被送到校醫務室。

醫生建議我回家養病，我在家呆了幾天，就吵著要去學校。當時母親含著眼淚對我說，你一去學校，我心裡就發慌，電話鈴一響心裡就亂跳。 我心軟了，放棄了回學校的想法，開始調整心態，同時輔以藥物。不久去醫院複查，醫生說恢復得可以，回校后不能用腦過度。

我回到了學校，還帶了半抽屜的葯，都是緩解神經緊張的。近兩個月沒上課，直接導致了我高三的被動。高三，我每天都在吃藥。每天晚上為了能睡著，宿舍熄燈還有半個小時前我常常會去操場跑幾圈。

我就是在這樣的狀態下迎來的聯考。考完后，我什麼都不想，睡了三天三夜。 學校復讀班開課時，我帶著高中的所有課本，開始了「高四」生活。我跟自己說，如果再考不中，就認命吧。

這是人生中的第二次聯考。這一次，我不再慌張。

估分報志願時，我又沒估准，分差將近10分。為了保證能錄取，我把四個志願欄全部填了，最後去了洛陽師範學院的教育技術學。

關於聯考的夢，我做了10年，尤其是每年六月。

在夢裡，我把語文、數學、物理、化學、生物、英語全部考了個遍，甚至一個晚上的夢裡可以考好幾場，還常夢到自己找不到去考場的路，或是准考證不見了，又或是題目沒做完，卻響起了結束的鈴聲。

接下來這篇，作者咲璃葉鈴同學，來自火星某高中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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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裝，我知道屏幕前的你看不懂。

翻譯過來就是，

歡迎年輕人啊，有獨到見解是好事情，希望繼續保持獨立思考的能力和勇氣！

聯考，更需要一身合適的行裝

一提到聯考，社會上總是瀰漫著兩種聲音，一種怒斥應試教育的缺陷，一種稱讚聯考恢復所帶來的成果，前者眼中聯考是衣衫襤褸的乞丐，後者心中聯考確實身著華麗錦緞的神明。面對這「冰火兩重天」的差距，我反倒認為，聯考需要一身合適的行裝，聯考不應當是我們一生的追求、恆久的信仰，但是我們的確要在聯考中不斷完善自己，將目光放眼於聯考帶給我們的成長，將行動付諸於在聯考中受利。

怎麼看聯考呢？

「你們如今學函數買菜中用不到，但是函數可以決定你在哪裡買菜。」我們學校的老師曾說過這樣一句話，我覺得這是對聯考的最好寫照，知識或許在人生中鮮有出現，能力卻會影響一生。文科理科皆有辯證思維和邏輯能力，不論在官場職場還是科研領域，哪裡的人才不需要具備這兩種能力？

在很多人的眼中，聯考的贏家都是木訥的刷題機器，來到社會就是兩手空空，目光獃滯；那是他們不知道有題海「巨佬」在辯論場上揮斥方遒，在學生會組織的各種活動中大放異彩。聯考的失敗者往往不是被聯考逼成了刷題機器，而是自己逼自己成了刷題機器，換言之，他們認為只有成為刷題機器才能成功。君不見，有人閑暇之餘博覽群書，在語文難上天時傲視群雄；君不見，有人在平時鑽研高數，在考場上答案信手拈來；君不見，有人堅持著了解時事，積累各種論據，所以人家的作文才如行雲流水，拿下高分掛冠。

思維的死板鑄就了成績的停滯，也就鑄就了如今段子的主題——聯考沒用。

不論是反對，還是贊同，不論是在為聯考奮鬥的莘莘學子，還是在聯考中得意或失意的社會人士，就自己在聯考中的獲得和失去做出評判，再自信滿滿地認為對聯考做出了最客觀公正的見解，其本身就是主觀臆斷；就全社會的表面現象斷定聯考帶來了矚目的成就，使得全民素質有了飛躍性的提升，有利無弊，這種思想又過於理想化，忽略了聯考所帶來的一系列問題。將聯考的對錯看得如此重要，倒不如靜下心來多鑽研一道題、多背一首詩。

有人說，我們痛恨聯考卻又離不開聯考。此言不虛，放眼如今的國情，無論聯考滋生如何社會問題，殘留如何八股弊端，聯考的制度都不能改革。縱然我們拿到手的不是上乘布料，我們依舊可以為聯考打扮出一身合適的行裝，讓聯考的魅力得到展現，在其中不斷磨練自己的心性。待到一切結束之後，無論結果如何，都能信誓旦旦地說，我努力過，所以我不曾悔。（咲璃葉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