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全面規範培訓機構，陳寶生部長關注，家長撓頭的「課後三點半」問題如何解決？

由於培訓機構的辦學資質並不容易取得，有培訓機構的負責人擔憂：

「如果真執行了，上海就沒有培訓機構了。」

也有人說，目前很難說這究竟是區域性的，還是未來全國的趨勢。

6月1日，上海市政協就整頓規範教育培訓市場秩序開展重點提案協商辦理。對於上海市已經梳理出的近 7000 家教育培訓機構，會議決定，從6月1日到 9 月 1 日，將對其分類整治規範。首先查處取締無照經營的教育機構，其次，對有執照但無資質的機構，將由各區的市場監管局和教育主管部門共同牽頭，制定和下發行政指導書，指導其限期整改。

此次對教育培訓機構的大規模整治，無疑是上海市對其教育培訓市場打出的一記重拳，而這記重拳至少已醞釀了半年之久。

證照齊全的培訓機構為何那麼少？

目前上海市已經梳理出的近 7000 家教育培訓機構，然而，在這些培訓機構中，證照齊全的僅 2000 多家，有營業執照但無教育培訓資質的 3200 多家，無照經營的有 1300 多家。

圖片來源：上海市民辦教育信息網

「正規的教育機構，屬於教育部門管，一般的諮詢類機構，主要是工商部門管。但是交叉點就沒人管了。」上海市人大代表劉櫻曾表示，有不少機構，以諮詢公司的名義在工商部門註冊，卻做著教育培訓的事，這些機構既不屬於教育部門，工商部門也不視其為培訓機構，形成了空白的監管地帶。

監管的空白，使得上海產生了大量有營業執照但無教育培訓資質的培訓機構。而另一方面，不少機構抱怨，資質的准入門檻太高，對規模較小的機構而言，想要證照齊全，似乎並不容易。上海某理科培訓機構的負責人表示，今年年初他到相關部門註冊資質時，對方的回應是「現在不批了」。

目前市場上培訓機構有三種類型

按照是否獲取正規資質，目前在全國市場上的培訓機構，主要可分為三種類型：

1、因資質門檻太高，無法取得證照

2013 年，上海市教委、上海市人社局、上海市工商管理行政局三部門印發了《上海市經營性民辦培訓機構管理暫行辦法》，對培訓機構的場地、師資、管理人員、資金等都提出了較高要求。

• 公司住所應與培訓項目和培訓規模相適應，使用面積不少於 300 平方米，其中教學用房不少於 2/3。每個分公司營業場所的教學用房使用面積不少於 200 平方米。

• 對公司住所享有合法的獨立使用權，且住所房屋符合建築安全和消防安全的相關規定。公司住所系租賃的，其租賃期限自申請之日起不少於 3 年。

• 經營性民辦培訓機構法定代表人，具有 5 年以上培訓機構負責人工作經歷。從事文化教育類培訓的，應具有相應教師任職資格和中級以上教師專業技術職務任職資格。

• 從事文化教育類培訓的專兼職教師應具有大學專科及以上學歷和相應的教師任職資格。

• 辦學資金與其開設的培訓項目和培訓規模相適應，最低限額為人民幣100萬元。貨幣出資不得低於辦學資金總額的50%。

• ……

其中，光是使用面積不少於 300 平方米這一條就讓很多小型培訓機構望而卻步。不過目前，很多小型培訓機構表示，他們仍處於觀望狀態。

就全國範圍而言，浙江大學民辦教育研究中心主任吳華表示，在《民促法》修法前，培訓機構可以只在工商管轄的範圍里拿到營業執照就開展培訓業務，但培訓的內容和範圍並未有明確規定。《民促法》修法后要求民辦教育機構要先有辦學許可證，然後才是營業執照。不過要取得辦學許可證，培訓機構需要具備哪些條件，沒有統一的規定。

2、只為圈錢，不為教育

比較常見的一種類型，就是在收取了家長們的報名費之後，培訓學校突然關門，負責人也聯繫不上，培訓機構突然就這樣人去樓空，收取學費總金額可能為幾十萬到幾百萬不等。

也有家長舉報說某培訓機構亂收費，在收費名目上動起「手腳」。用「報××班學費僅要數百元」的誘人承諾成功吸引大批學員報名后，課程開展了一段時間后便開始以考試費、證書費、特別輔導費、教材費、訓練費、管理費等各種理由收費，家長莫名其妙就交了很多冤枉錢。

這一類培訓機構的課程安排，對孩子到底有沒有實質性的幫助，我們暫不評論。但他們一定是在前期的宣傳營銷做的很好，打著名師、獨家課程等虛晃的旗號來吸引家長眼球，或是打價格戰，以低收費吸引家長「入坑」，再陸續以各種名目收取更多費用。

實際上，教育圈內的朋友都知道，民辦培訓機構亂象由來已久，已經成為了教育圈的「老大難」問題。2016年，北京、上海、廣州、深圳、浙江、湖南等地僅被曝光的民辦教育培訓機構捲款跑路案件就有十餘起，涉案金額達十幾億元。據不完全統計，過去三年中國小課外教育培訓機構發生「停課」「圈錢跑路」事件數十起，讓人觸目驚心。

3、已獲得齊全正規證照

此類培訓機構是目前市場上的「標兵」，可以對市場起到模範示範的作用。

政府可定期公布獲取正規證照的培訓機構，告知家長和學生們，要選擇正規的培訓機構。也以此督促培訓機構們必須站在「正規」的隊伍中。

整治早有徵兆，減負是主要目的

關於這一次對教育培訓市場秩序的整頓，可以從今年年初開始說起。

在今年 1 月份的上海「兩會」上，上海市教委就曾表示，必須規範民辦學校辦學，大力整頓培訓市場，上海市會對培訓機構的門檻准入，事前，事中，事後的管理以及其教學內容等進行把控。同時，牽頭成立「減負」工作領導小組，為中國小生「減負」。

2 月 4 日，上海市委書記韓正赴市教衛工作黨委、市教委調研時再次強調：出台堅決措施清理整頓規範教育培訓市場秩序，減輕中國小生過重課業負擔，維護義務教育公平正義的初衷，維護上海教育改革發展的成果。

從韓正的強調和上海市教委的態度中，我們不難發現，致使上海這次大刀闊斧整頓教育培訓市場秩序的重要原因之一，便是希望通過此舉為中國小生「減負」。

吳華表示，培訓機構與升學的關係有兩塊：一塊是有些好的民辦國小、國中招生與培訓機構聯手；另一塊是民辦學校的招生和培訓機構沒關係，但是家長為了能進這樣的好學校，就給孩子報各種培訓班，讓孩子簡歷看起來好看一些。但無論是哪一塊，最終都是家長的擇校催生了對培訓機構的強烈需求。

據了解，為了響應減負精神，今年 2 月，上海地區「亞太國小數學奧林匹克邀請賽」 「小機靈」杯競賽活動也相繼停辦。而在去年 11 月，上海市教委公布了《關於加強2016學年嚴禁將各類競賽獲獎證書作為義務教育學校招生錄取依據有關管理工作的通知》，提出嚴禁上海義務教育階段學校將學生奧數成績、英語星級考等各類競賽獲獎證書、各類等級考試證書作為招生錄取依據等要求。

上海一位公立高中校長表示，上海國小提倡快樂教學、不允許考試的大環境下，公辦教育體系內難免出現教師不負責任的現象。在優質民辦校的擇校壓力下，培訓機構成為家長的自然選擇。

該校長認為，除對資質不夠、手續不全的培訓機構進行治理外，公立學校老師私自在培訓機構上課也將成為此次整治的目標，以從源頭上杜絕公立校老師與培訓機構在升學上的利益輸送。但對於效果，他表示並不樂觀。在招生機制不變的情況下，即便暫時堵住培訓機構的口子，巨大的需求也將衍生出其它方式。

吳華也認為，眼下政府用的是堵的方式，能暫時平息輿論，但解決不了問題，「沒有培訓機構，還會有其他形式，因為家長的擇校行為動機還是在的。」

重拳出擊或將推動培訓行業洗牌

那麼這一次的整頓會對上海的培訓行業產生怎樣的影響呢？在採訪中，筆者發現，處在漩渦中心的培訓機構們，幾乎對此抱著截然不同的觀點。

「我覺得都是雷聲大雨點小，沒什麼用，比如減輕中國小生負擔喊了多少年，事實上是越減越重。」上海某考研培訓機構的創始人認為，從法不責眾的角度看，由於多數培訓機構並非證照齊全，因此這一次的整頓，可能最終對誰都沒有影響。

而一家自主招生培訓機構的創始人則認為，從目前上海教育部門的人力看，要整頓那麼多的培訓機構，可能需要十幾年。但他也表示，如果真能推動整治，他覺得也是件好事，「至少對我們而言，可以促使我們做的更加規範。」

2013 年，《上海市經營性民辦培訓機構管理暫行辦法》印發后，昂立教育便按照辦法進行執行。「這一次的整頓對我們不會有太大影響，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認為是利好。」昂立教育集團市場總監李斌說。

在李斌看來，有關取得辦學資質的資金、人員和校區面積的要求，對於準備好長期投入和持續經營的機構來說是可行的，不會有太大難度，這些投入對學生和家長來說也是保障。

「從上海地區的行業格局看，對於不專心辦學、寄希望於賺快錢的機構最終會消亡，正規機構沒有問題。」李斌告訴芥末堆，對規範經營的嚴要求，行業剛開始需要一個適應過程，但長期來看對規範競爭也是有好處的。

英孚教育也對上海的這一輪整頓表示了認同，英孚教育企業事務部高級副總裁柳盡染建議：「由於市場需求巨大，目前民辦培訓機構存在魚龍混雜的現象，除了政府所關注的無證照無資質的問題外，還有很多問題需要管理，比如培訓機構的快速擴張，利益至上，培訓人員素質低下等等方面。」他們相信，經過此次專項整治規範行動，能夠有效改善行業內一些不規範、不成熟的操作，進一步推動整個行業健康發展。

不過柳盡染也提出，在」堵「的同時，也希望看到政府更多的疏導行為，比如制訂培訓機構從業人員資質標準，普查之後給予合規企業相應認證，並給予准入、審批和監管等方面的綠色通道，真正引導教育培訓行業健康發展，形成規範有序的發展格局。

但也有培訓機構的負責人擔憂，由於培訓機構的辦學資質並不容易取得，「如果真執行了，上海就沒有培訓機構了。」

那上海的整頓是否會對其它城市產生影響呢？

李斌認為，如果上海做得足夠好，不排除在全國推廣的可能性，但目前很難說這究竟是區域性的，還是未來全國的趨勢。

「從去年 11 月人大對民促法修改到今年 9 月開始經營性民辦培訓機構實施；上海 2 月開始整治，到成都教委學而思的約談，再到上海的重拳出擊，說明各地都開始或準備整治培訓市場，將建立合法合規機制，使得民辦教育健康有序發展。」朗閣教育集團總裁助理沈彥坦言，他相信各地都會重視非法經營的整治，特別是一二線城市，或許會根據當地情況，同時借鑒上海經驗，重新規範民辦教育市場。

不過，他也有存在疑慮的地方，比如對於沒資質的機構，可能會尋找有資質機構的合作和掛靠，類似之前留學公司掛靠，從本質上來說，蠻難治根。

民辦教育培訓行業發展是大勢所趨，一方面政府部門要順應民意，整頓市場亂象，制定準入細則和標準；另一方面，應由教育主管部門、行業協會共同建立評價體系，對教育培訓行業的財務風險進行評估，建立培訓機構的「黑名單」系統，引導學生及家長理性對待校外培訓機構。

「減負令」下「三點半難題」亟待解決

培訓機構市場火熱，一方面是因為孩子升學壓力大，家長內心焦慮；另一方面也說明了，「三點半難題」亟待解決。

近年來，地方教委陸續下發《義務教育學校減輕學生課業負擔的規定》，明確規定了中國小生的在校時間：國小不超過６小時，中學不超過８小時。這樣以來，學生放學時間大多在下午三點半到四點半之間，而此時大多數家長都還沒有下班不能接孩子，從而導致了在學生看護上出現了「空當期」，這一問題成為許多家長，特別是國小生家長不得不面對的難題，這一問題被稱為「三點半難題」。

今年2月，教育部印發了《關於做好中國小生課後服務工作的指導意見》，要求開展中國小生課後服務工作。做好課後服務工作，解決「三點半難題」。教育部部長陳寶生曾說，中國小生「課後三點半」問題，「讓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都揪心撓頭」。要如何解決「三點半難題」？這需要各方的支持。

政府支持，學校組織

北京、長春、上海、廣東、南京等地，以政府統籌規劃、財政補貼、政策扶持等多種方式，鼓勵、支持學校利用場所、師資和設備優勢，為中國小生組織普惠性的課後活動。如北京市教委按照「政府主導、社會支持、學校組織、學生自願」的原則，通過政府「購買社會服務」的形式，支持義務教育階段學校推行課外活動計劃。

北京、成都等地構建了以財政投入為主的經費保障機制，如北京市政府2015年按城區生均每年700元、郊區生均每年900元劃撥專項課後服務經費。西城區計劃用3年時間在全區建設百所學校少年宮，讓學生在校內就能自主參加各類課後活動。上海市公辦國小普遍向家庭看護確有困難的學生提供課後免費看護服務。吉林長春市按生均每天2元安排託管經費，支持各國小校試行學生課後免費託管服務。這是當前各地開展中國小生課後服務工作主要形式。

青島等地「以學校家委會為主導、學校參與配合」，依託學校的場所和設備開展課後服務工作。包括由家長委員會組織家長輪流擔任志願者、學校派出教師或學校幹部給予指導和配合，由學校教師或退休教師及家長共同配合擔任志願者進行免費託管，由第三方收費託管等具體形式。

吉林省公主嶺市等地鼓勵青少年校外教育場所和學校密切合作，共同開展課後活動。通過爭取政府財政支持、吸引社會捐贈、向家長適當收費等方式建立課後活動經費保障機制。政府、學校、家長對青少年校外教育場所提供的校內課後活動進行監管。

重慶、廣西、四川等省的一些地方以社區、社區教育學院和團組織等為主體，依託學校、社區、文化館（站）等公共文化服務場所和設施，招募志願者、邀請「五老」、鼓勵教職員工、吸納家長義工、聘請專業人士等，建立政府財政專項撥款、社會捐贈、適當收費等多渠道經費籌措機制，為中國小生提供課後服務。

據了解，教育部將在總結各地開展中國小生課後服務有效做法基礎上，針對一些地方在實際工作中面臨的困難和問題，進一步加強調研和指導，完善相關政策措施，推動各地進一步做好中國小生課後服務工作。

希望教育部這樣的舉措，在多方的配合下，能夠有效解決切實存在的「三點半」難題，也能對市場上的教育培訓機構產生一定的控制。

聲明：本文部分觀點來自芥末堆，已經作者授權

由「校長會」對網路資料整理綜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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