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賈樟柯：尊重和保護導演的創意最不容易

6月23日，電影《時間去哪兒了》作為2017第二屆金磚國家電影節的開幕影片首度亮相，導演賈樟柯以整部影片的監製暨部分的短片導演身份，出席了電影節的開幕式及金磚國家電影合作論壇。

電影《時間去哪兒了》是一部109分鐘的短片集錦，由來自、巴西、俄羅斯、印度、南非五個「金磚國家」的五位電影導演，以「時間去哪兒了」為主題，通過自己獨特的視角和創作手段，用五部風格各異的作品講述自己對時間和情感的不同理解，每部短片片長約為15-22分鐘，將於今年9月全國公映。

電影《時間去哪兒了》海報

影片在成都首映時掌聲不斷，賈樟柯用一句話形容《時間去哪兒了》這部影片：「五國影片，五光十色，一片丹心。」

活動結束后我們有幸對賈樟柯導演進行了一次專訪，從言語中真切地感受到他作為一位資深導演，對於創作自由以及創意的高度尊重與保護。

金磚五國同題創作，《時間去哪兒了》成都首映掌聲不斷

記者：昨天的見面會，現場觀眾對這部電影的反響怎麼樣？

賈樟柯：昨天的放映非常感染我們五位主創，《時間去哪兒了》是由五部短片組成的，第一部是巴西導演沃爾特·塞勒斯的《顫抖的大地》，放完之後就開始有掌聲，然後在掌聲中結束上一部短片的放映，接下來《呼吸》、《孟買迷霧》、《重生》、《逢春》的放映也是同樣的情況，可以說掌聲伴隨了整個放映的過程。

《時間去哪兒了》之巴西《顫抖的大地》劇照

我們所有的主創都非常寬慰，因為這部影片匯聚了五國電影工作者的心血，首先得到觀眾的認同，這個是特別令人欣慰的一件事情。

記者：為什麼會以《時間去哪兒了》來命題？

賈樟柯：因為這次是我們五個國家第一次合作拍片，我們尋找當代性的共同感受，這種共同感受又適合通過電影來表現，後來就找到了時間的概念。因為電影它既是視覺空間的藝術，又是時間的藝術，電影非常適合講述時間的概念，這個概念很適合用電影來表現。「時間去哪兒了」又是幾個高速發展國家面臨的共同感受，這樣就決定了這個命題。

五國導演

記者：那您是第一次監製這樣的作品嗎？

賈樟柯：我過去參加過很多這樣集錦片的導演工作，最早比如說全州電影節做《三人三色》，那個時候也是三位導演，每人三十分鐘，是一個空間的主題目。但是作為監製，作為整個影片從製作、統籌、投資，到最後的發行，要做通盤管理的監製的角色來說是第一次。

《時間去哪兒了》之《逢春》劇照

過去說實話，也沒想到過咱們可以投資製作這樣的影片，因為過去好像只是那些電影生產大國、電影強國他們能做的事情，著名的好像《十分鐘年華老去》，像《巴黎，我愛你》、《紐約，我愛你》這種，包括《愛神》。

電影《十分鐘年華老去》、《巴黎，我愛你》、《紐約，我愛你》、《愛神》海報

過去我更多只是作為一個來自東方、來自的導演參與到這樣一個製作裡面，但真的沒想到去年有機會由我們人自己來組織這樣一個拍攝，而且匯聚到的是五個發展非常迅速的國家，社會背景非常的相似，同時又是五個電影創意非常強的國家。

「五光十色、一片丹心」，尊重、保護導演的創意

記者：在創作過程中間您遇到的最大的困難是什麼，是跨五個時區和不同文化背景的溝通協調嗎？還是其他的？

賈樟柯：我覺得對於體力工作來說，溝通的確消耗了我們非常大的精力，要從技術的格式到創意的主題，到影片進度，到我們細微的技術格式，比如說到攝影器材的使用，到錄音的頻率，所有這些東西都是要協調五個不同時區的國家來統一到一個規範裡面，我們幾個執行製片人工作了八個月，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

但是這個困難僅僅是一個時間跟體力付出的困難，另外一個困難實際上就是怎麼樣去呈現這個主題。

比如我舉個例子，電影的時空問題，按常理就是什麼時空都可以拍，那我們要不要拍未來的、科幻的，我們要不要拍古裝的。最後我們就做了一個約定，以當下跟未來為主，古代的這次就不拍了。沒想到南非導演果然拍了科幻，用科幻的方法來講在一個時間場合裡面鑄就一個秩序，還有怎麼去打破這個秩序，這些都挺需要費腦筋。

《時間去哪兒了》之南非《重生》劇照

我過去只是個導演，只對單一作品負責，這次是一種全新的經驗。其他四個導演都是創意非常強的，個性非常強的導演，怎麼樣尊重這些導演的創意，保護他們的創意，這是給我的一個難題。

記者：那挑戰和克服這些困難的最大的動力是什麼。

賈樟柯：說實話，就是想跟優秀的人在一起工作，想跟那些我欽佩的、心儀的人在一起工作，比如說巴西的沃爾特·塞勒斯導演，我可以說是他的一個影迷，從他1998年的《中央車站》我就開始一直看他的電影，但之前一直沒有機會來一起做事情。

賈樟柯與沃爾特·塞勒斯的合影

記者：您覺得電影《時間去哪兒了》的類型是什麼？

賈樟柯：如果給影片多定位一種類型，那這部影片的類型便是「五光十色」。比如我在老家山西平遙古城拍攝的部分短片《逢春》，我們在時間面前似乎是很被動的，但我們有一種更為有生命力的態度來解決問題，就像影片里的一句台詞「把時間拿走的東西一點點拿回來」。

《逢春》對我來講，一方面是一對夫妻想生二胎的故事，另一方面它也是一個怎樣重新燃燒起激情跟愛情的故事，它是一個愛情電影。

記者：這些年您一直不斷地在創作，不斷推出新的作品，也一直維持一個很高的水準，有什麼經驗或者建議給到青年導演么？比如電影導演協會「青蔥計劃」的導演王強剛剛拿到了上海電影節的亞洲新人獎最佳編劇，作為一個資深的導演和「青蔥計劃」的導師，您有什麼很想跟青年導演說的話？

榮獲本屆上海電影節的亞洲新人獎最佳編劇的王強

賈樟柯：首先要祝賀導演協會「青蔥計劃」開花結果，也祝賀王強獲獎，祝賀《被陽光移動的山脈》獲獎。「青蔥計劃」實施兩年裡面能有這樣的成績，我覺得是全體會員努力的結果。在「青蔥計劃」實施的過程中，我覺得只要是導演們有一點時間，所有的導演同行都來幫忙，這讓我覺得非常感動。

「青蔥計劃」海報

電影工業它一直在呼喚，一直在等待，一直在吸引年輕人。因為電影本身是一個年輕人的藝術，一方面就是新鮮的對社會、對人心的反映，他來自於這些有反叛精神的、有新鮮感的電影、新的血液。

再一方面，電影它的一個傳統特點就是一個高強度的體力工作，年輕人的體力是可以勝任的。但是年輕人脫穎而出需要一些橋樑，需要一些助推，這些首先就落在我們電影工作者身上。

因為我們要對這個行業負責，要對這個國家的電影工業有一些自己的貢獻，要保證電影藝術一直在更新，一直在往前走，一定要寄希望於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