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丨毛澤東與周總理、林彪之間的微妙難言的關係

作者：澍杺

毛澤東與張耀祠

網上有人喜歡「爆料」，有的爆真料，有的爆假料。不久前就有一篇題為《毛澤東死前五年秘事，張耀祠回憶錄被刪部分》。此帖也採取「爆料」的辦法說張耀祠回憶錄在送中央有關部門審察時被刪除一些「秘事」。帖子聲稱，這些「秘事」因為有損領袖形象而被禁止擴散，並被留為檔案資料保存。

此貼羅列了九件事情，上到毛澤東與周總理、林彪之間的微妙難言的關係，下到毛澤東大冬天的要吃專機運送的魚並且魚的價格要做假賬，都是些容易引發社會上關注且爭議的事兒。此貼靠譜嗎？

追蹤溯源。筆者查了查，《張耀祠回憶毛澤東》一書是1996年9月由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出版的，之後還再版了三次。張耀祠何許人也？他曾任中共中央辦公廳副主任和中央警衛團團長，在毛澤東身邊負責安全保衛工作40多年。這樣看來，有關毛澤東的情況，張耀祠的回憶是很有說服力的。

可是，張耀祠原稿中是否真的有這些「回憶」？這些內容既然在送審時被中央有關部門刪除並且留存為檔案、禁止擴散，這篇帖子的未留名的作者又從哪兒獲知這些信息呢？

遺憾的是，張耀祠已於2010年去世。這樣，也就無法從他本人那兒求證這篇帖子是否屬實了。又是一個「碰巧」沒得對證的！筆者最見不得的，就是這種「橫空出世」的秘聞！用所謂「爆料」來吸我眼球。

張耀祠

張耀祠回憶錄第一版的後記中提到，這部回憶錄的成稿過程中，「由毛卓同志負責整理形成」，他「做了大量工作」。幾經輾轉，筆者聯繫上了毛卓（曾任張耀祠秘書）。通過打電話和微信聯繫，毛卓在百忙之中抽出寶貴時間，回答了筆者的幾個問題：

問：請問您了解張耀祠回憶錄的成稿和送審情況嗎？

毛卓答：《張耀祠回憶毛澤東》一書的採訪寫作，是張耀祠全權委託我做的工作。很多人都採訪過張耀祠，但沒有授過權。張耀祠給我的《委託書》到今還保留著，還有大量的錄音帶。書稿在1995年10月19日提交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審閱，送審的稿子大約不到20萬字。1996年5月，中央文獻研究室函復同意出版。

問：網上這篇帖子中所謂被刪除的內容，是張耀祠回憶錄原書稿中的內容嗎？

毛卓答：可以肯定地說，網上這篇帖子的內容不是張耀祠回憶錄原書稿中的內容。當時，李琦（中央文獻研究室原主任）建議增加一些細節，沒有提出內容刪除。

該回憶錄有多個版本，包括香港三聯書店版，都是以中央黨校出版社版為基礎，進一步完善修訂或者增刪的。其他任何形式的增刪或者借審讀刪除之名編造的「回憶」，都是不實的。

問：從您掌握的資料，此貼中所謂「秘事」，可信嗎？

毛卓答：這些內容編造多、斷章取義多。很多內容需要回憶和查筆記了。我也聽到、看到很多誣衊毛澤東的，我想系統地講一下，但是苦於沒有時間。

可以簡單舉個例子，關於毛澤東晚年最喜歡吃的是什麼，我曾採訪過周福明。他除了給毛澤東理髮，就是給毛澤東送飯，還有其他有關主席生活瑣事。關於毛澤東「吃」的情況，他對我講的，與張耀祠對我講的都非常一致。外面都說毛澤東喜歡吃紅燒肉，其實，在1965年以後，毛澤東年紀大了，基本不吃紅燒肉了，什麼炒肉絲、肉片、臘肉都不愛吃，牛羊肉基本不吃，吃得最多的還是青菜和白鰱魚。至於武昌魚、錢塘江魚、太湖魚，在外出巡視時吃一點兒，但一般吃的都是魚尾那一段。

「張耀祠對我講：就在這裡，毛澤東題寫『向雷鋒同志學習』。」毛卓與張耀祠於中南海豐澤園合影。（照片由毛卓提供。）

筆者隨後又致電中央文獻研究室，找到了當時參與審閱張耀祠回憶錄的張素華研究員，向她求證當時的情況。

問：網上這篇帖子稱張耀祠回憶錄在送審時被刪除了「有損領袖形象」的內容，您對此書的審稿情況還記得嗎？

張素華答：呦，時間過去20年了，但我對此書還是有印象的。當時，是室主任李琦把第一編研部的劉寶玉副主任和我叫到他處，請我們看看這部書稿。

我們在看這部書稿時沒有提出刪除書稿內容，只對個別史實的時間錯誤作了訂正。另外，就是書稿中有一封1966年7月8日毛澤東寫給江青的信，是全文錄用的。因為《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還沒有出版，也就是說，還沒有公開全文發表，我們建議他刪了部分內容。（《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第十二冊）》已於1998年出版，書中全文收入了這封信）。

網上這篇帖子說的被刪除的內容，甚至留存作檔案資料以免有損領袖形象的說法，純屬子虛烏有。

張耀祠對我們幫他校訂后的書稿很認可，他的回憶錄出版后，還曾將初版，以及兩次再版的書送給我，上面有他的親筆簽名和印章。

張耀祠贈送回憶錄給張素華，上有張耀祠親筆簽名及印章。（照片由張素華提供。）

至此，根據與張耀祠回憶錄成稿和審稿密切相關的兩位當事人的回應，可以肯定：此帖所謂的張耀祠回憶錄在送中央審稿時被刪除了「有損領袖形象」的內容，純屬杜撰！

既然如此，筆者進一步將張耀祠回憶錄和網上此帖的內容回看，研究發現：所謂被刪內容，有的在基本史實和時間上都是錯誤的！

比如，帖子中說：1969年12月26日，毛澤東請來林彪、周恩來、陳伯達、康生一同慶祝生日，席間毛澤東拿出威士忌請大家喝，喝酒時對周總理說「恩來對潤之有氣」，多虧了林彪化解了尷尬局面。據《毛澤東年譜（1949-1976）》記載，1969年10月15日到1970年4月11日，毛澤東一直在武漢。又據《周恩來年譜（1949-1976）》記載，1969年12月26日當天，周總理在北京召開計劃工作會議，不在武漢。而林彪當時在蘇州。既然當天三人分屬三地，如何在一起慶祝生日呢？既然慶生一事不存在，就更談不上帖子上杜撰的那些話了。

再如，帖子中說：1970年3月2日，林彪到中南海毛澤東書房交談近三個小時，毛澤東在第二天告訴張耀祠「我還抓不準這個親密戰友在想什麼」。同上，根據《毛澤東年譜（1949-1976）》記載，毛澤東到了1970年4月才離開武漢，1970年3月2日當天他根本不可能在中南海接見林彪。

林彪與毛澤東

除此之外，此帖的行文風格與回憶錄的行文風格也明顯不同，帖子中各個人物的說話方式頗有小說風格，杜撰手法並不高明。

可見，此帖「爆料」的被刪除、留檔並禁止擴散的「秘事」，並不可信。至於這個未留名的作者發布此帖是出於什麼心思，那就只有這個作者自己知道了！

現在，各種領袖人物的「秘事」「秘聞」在網路上大行其道，一旦被貼上「被刪」「被禁」的標籤，就更加吸引眼球。這篇「爆料」貼所幸還有兩位當事人出面證實，可是那些大量的無從證實的猛料，又究竟是真是假呢？

還請各位對中共黨史和領袖人物感興趣的朋友們擦亮眼睛，也請企圖抹黑添亂的段子手們尊重歷史、尊重領袖，停止杜撰。實在要瞎編，也請用點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