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準答案不標準

【周克平專欄】

標準答案不標準

文|周克平(國家開放大學南昌學院副教授，校長傳媒專欄作者)

各種菜肴中，我對魚情有獨鍾。我的精神勝利法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舍熊掌而取魚。

我喜歡吃魚，魚喜歡刺我。每次被刺，我都雜亂地用拚命咳、喝醋水、和飯吞、吃韭菜等土辦法進行處理，碰巧也會將魚刺沖入肚裡或帶出嘴外。只在土辦法不管用的時候，才上醫院用科學的方法，將卡喉的魚刺取了出來。每刺一次，我都要高喊一次革命口號，發誓與魚劃清界限，永不沾邊。

許多人都有過魚刺卡喉的痛苦經歷，這種痛苦，讓他們選擇不再吃魚。我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依然讓魚歡快地游進自己的嘴裡。只不過一次比一次細心，將牙齒當梳齒，細細地將大小魚刺篦了出來，減少傷害。

我這裡，小心地將魚送進肚子，它那裡，一不小心，一條魚游進了許多學生的腦子。

今年浙江省的聯考語文閱讀題，使用了一個名叫鞏高峰的作者寫的《一種美味》。全文描述了貧寒的一家五口，拿著六歲的小兒子從水溝里捉到的草魚，燒魚湯的情景。文章結尾有這麼一句話：「現在，它早已死了，只是眼裡還閃著一絲詭異的光」。而最後一題問的也是「詭異的光指的是什麼？」

這條魚眼放出的一絲詭異的光，猶如一根尖銳的刺，刺得考生們頭痛。考生們考後向作者尋找答案，豈料作者來了句神回復："在標準答案未公開之前，我也不知道這最後的意義是什麼。」考生們只好靜待出題者公布標準答案。

近日，作者鞏高峰寫的答案與出題者的標準答案同步上演，兩相比較，這才發現，同是答案，怎麼差別就這麼大呢？

據說鞏高峰之前也有幾篇文章有幸選為中考或聯考閱讀題，他也試著寫過幾次自己的答案，每次都與公布的標準答案不走一條思路。

不在考生面前佇立幾座高峰，怎麼能叫聯考呢？不讓鞏高峰在聯考面前變成恐高峰，又怎能體現出題者的山高我為峰，一覽眾山小的與眾不同呢？

我倒感到出題者的眼裡，閃著一絲詭異的光芒。這一回浙江聯考的出題者，以一條魚的名義，在考生的腦海里掀起了一陣波瀾，下一回又將以什麼名義再掀波濤，觀眾們等著瞧，作者們等著笑，考生們等著叫。

文章的作者都給不出答案，叫人怎麼相信出題者給出的答案，就一定是廣大考生奉為圭臬的標準答案呢？問題是不按標準答案答題，就甭想取得高分，沒有高分就甭想高中，不高中就甭想高就。這就是聯考的一條怪異的生物鏈，也是你為考生我為考官的重大區別。考生必須按考官的要求做題。聯考成了考生一起投籃的遊戲，考生的答案如球，考官的答案如籃，球沒進籃，一分都沒有。

閱讀是 很個性化的一項活動，受很多因素制約，一千個人眼裡會有一千個哈姆萊特。就像大熱天迎面看見一人穿長衣馬褂，有人問路人，他穿這長衣衫是何意思？路人甲說，他是瘋子，路人乙說，他在演戲，路人丙說，他很傳統，而提問者給出的標準答案是，他沒穿內褲。此時，人們該信誰說的對呢？在這樣的標準答案指揮下，假作真來真亦假，恐怕穿衣者本人也拿不出一個標準的解釋。

聯考成了聯考前教育的指揮棒，這根棒子指的是康庄大道倒也沒事，若指的是千軍萬馬走一條標準的羊腸小道，難免出事，甚至出大事。

圍著聯考打轉的教育很難培養出真正的高人，卻很容易培訓出各路灌籃高手。培養與培訓，高人與高手，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聯考不好，人們還是如獲至寶。我從來沒聽哪個家長說："孩子，這樣的聯考不考也罷。」也沒有幾個孩子會說："我堅決不參加這樣的聯考！」畢竟聯考是眾多人心目中，魚躍龍門的唯一出路。

聯考，讓會講標準答案的人成了高師，讓會寫標準答案的人成了高徒。高師牽著高徒，沖著聯考去奪高分，成了教育的一道奇特風景。

的教育，有時像那條試卷上的魚，眼裡閃著詭異的光，有時像吃進嘴裡的魚，刺會卡喉嚨讓人不好受，何時能像活水裡的魚，自由自在地輕歌曼舞？

活水伴活魚，

活的很鮮美，

活得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