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讓無知的愛成為傷害，警惕中國特色的捂熱綜合征

現在有種說法叫做「你奶奶覺得你冷」或者說「你外婆覺得你冷」。對於呵護君來說，這也算非常溫暖的回憶，春天來了，迫不及待脫下厚厚的冬裝，奶奶總是叮囑要多穿幾件。其實可以理解奶奶們的想法，怕我們凍著，多穿幾件保暖，不要只顧風度不顧溫度。

後台經常收到媽媽們的詢問，孩子夜間頭上總是出汗，小臉紅紅的，是不是缺鈣，是不是發燒了？最後詢問才知道，根本的原因是媽媽晚上擔心孩子踢被子，給孩子穿的太多，蓋的太厚。凡事「過猶不及」，給孩子穿衣服也要有限度，對於新生兒和嬰兒來說，穿得太多，最嚴重的就是捂熱綜合征。

捂熱綜合征又稱「嬰兒蒙被缺氧綜合症」，是由於過度保暖、捂悶過久引起嬰兒缺氧、高熱、大汗、脫水、抽搐昏迷，乃至呼吸、循環衰竭的一種冬季常見急症，每年11月至次年4月為發病高峰期，多見於1歲以內的嬰兒，特別是新生兒。病死率高達18%至19%，生存下來的患兒也會留下不同程度的繼發癥狀性癲癇、中樞性癱瘓、智能低下等後遺症。

隨便搜一搜類似的新聞，一個個案例實在是觸目驚心。

今天我們來看看小兒外科裴醫生的經歷，了解一下「捂熱綜合征」這個具有特色的疾病。

有次收治一個十幾天大的新生兒，孩子發燒，雙側大腿軟組織紅腫，考慮為細菌引起的軟組織感染，在城市裡，這樣的軟組織感染現在並不多見了。

那時還是春天，室溫有20多度，孩子父母兩個自己都只穿了一件短袖，孩子卻里裡外外穿了5件衣服，最外面的是一件厚厚的棉衣，孩子小臉紅彤彤的，伸手一摸，孩子身上全是汗，衣服穿成這樣，發生軟組織感染我也不奇怪了。

這樣的家長並不是一個兩個，而是經常可以遇到。有些發燒的孩子，查房的時候囑咐減少一點衣被，家長無動於衷，自己動手給孩子減少一個蓋被，脫掉一件衣服，轉身發現孩子奶奶又給加回去了。因為有些家長認為孩子發燒應該捂汗，汗捂出來了，感冒就會好。

我可以理解孩子家長的想法，孩子小，怕他凍著，多穿幾件可以給他保暖。確實，新生兒，尤其是早產兒的自我體溫調節能力還比較弱，需要在一個相對適中恆定的環境溫度下才能維持正常的體溫，有些早產兒還需要放在暖箱里呆上一陣子。但的家長對孩子穿衣似乎有強迫症，總覺得孩子會凍著，認為衣服穿的越多就越好。

沒有哪個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但如果無知，好心也會辦壞事。任何事情都是過猶不及，衣服穿少了會凍著，目前的經濟條件下不怎麼擔心這一點，但給孩子衣服穿太多實在是太普遍了，很多家長情願在孩子脖子上塞個吸汗的毛巾也不願給孩子脫掉一件衣服，一到秋天就把孩子穿得像個粽子，卻不知道衣服穿多了一樣會損害孩子的健康。

對新生兒和嬰兒來說，穿得太多，最嚴重的就是捂熱綜合征。孩子的身體都限制在厚厚的衣服里，孩子產生的熱量無法散發，衣被裡的溫度越來越高，孩子又小，熱的不行了也不會訴說和掙扎，長久的高溫導致孩子高熱、脫水、缺氧、昏迷，甚至呼吸、循環衰竭，這就是捂熱綜合征。這是一個很有特色的疾病，在經濟文化落後的地區特別多見，每年都有很多孩子因此喪命，有些孩子搶救過來了，卻落下腦損傷，一輩子殘疾。在醫學資料庫里搜索一下「捂熱綜合征」，你會發現是多麼的觸目驚心。

此外過度穿衣還會增加嬰兒猝死的風險，除了這些嚴重後果，穿衣過多還會限制孩子的肢體活動，讓孩子的運動發育落後。有個疾病叫發育性髖關節脫位，在北方地區發病率明顯高於南方，就可能與北方的孩子穿衣服多，下肢長久固定在不恰當的體位有關。

孩子的新陳代謝本來就更旺盛，過多的衣服讓孩子更容易出汗，容易出現痱子、毛囊炎等皮膚疾病，這些小的感染病灶也可能擴散導致軟組織感染，甚至蜂窩組織炎，就像文章開頭提到的那個孩子。在孩子感冒發燒的時候捂被子更危險，熱量無法散發可能導致體溫持續上升，甚至到42℃以上，短時間內大量的出汗還可能導致孩子脫水，休克。

有些兒科醫生還有這樣的經驗，經常感冒發燒的孩子往往是那些穿衣服很多很厚的孩子，家長認為多穿衣可以避免孩子著涼，卻不知道這樣導致孩子更少接受冷空氣的刺激，身體對氣候的變化更脆弱，更容易生病。

那應該怎樣給孩子穿衣才更合適？人類穿衣有個兩個主要的目的，一為遮體，二為保暖，當氣溫足夠高了，到了24℃以上，清醒狀態下就沒有什麼保暖的需求了，穿一件單衣遮體即可，孩子也一樣。

一歲以上的嬰兒和兒童體溫調節能力基本和大人一樣了，可以參照大人一樣穿衣。三歲以上的孩子很多也都會自我表達冷暖，只要孩子不覺得冷就沒必要多穿，你也可以摸摸孩子的手心和後背，如果是暖和的，身上也不出汗就說明衣服穿得比較合適。

愛孩子，就應該讓他穿得舒服，而不是讓他多多穿衣服。那些被活活捂熱致死的孩子，是死於家長的無知，死於社會文明的落後，這不是某一個人的錯，而是整個社會的問題。科普教育，提高家長的認識才能減少這樣的悲劇，這是科普的意義，希望這樣的科普能讓更多的人看到。

後記：

上面的文字在微博上有很大的轉發，也引來了很多有趣的評論，大多數人對文章很有共鳴，同樣是兒科醫生的@碧海藍天明月心寫到:「昨天有個39度的娃被家長捂了4層厚衣服加兩層小被子，我反覆建議脫衣服並講解為什麼，父親支持，母親和爺爺奶奶強烈反對，一家人打了起來，最後母親報警……結局39度高燒的娃仍然被捂的嚴嚴實實，我只能慶幸沒跟我打起來嗎？」

也有人在糾結於我寫的穿衣方法，到底是該比大人多一件還是少一件？只要孩子不冷不熱穿得舒適，多一件少一件真不那麼重要。

過度穿衣在是如此普遍，原因是人們對寒冷存在很多誤區。在中醫的觀念里，受寒會導致很多疾病，被風吹了著了涼，會感冒，還會導致風濕等等。@hal90 的見聞很有普遍性，「我家的老人更奇怪，外面無論太陽多好，必須讓孩子穿好幾層，回家裡又陰又涼，溫度明顯比外面低幾度，卻讓孩子全脫了！細問啥道理，原來他們這一流派堅決要隔絕的是風！」

而事實上，現代醫學認為，無論是普通感冒還是流行性感冒，都是病毒感染引起，比如鼻病毒，冠狀病毒，呼吸道合胞病毒，流感、副流感病毒，而不是寒冷引起的，這早已經被實驗證實的。至於寒冷會不會增加感冒的風險，實驗結果不一，很多研究認為寒冷不會影響感冒的發生，但也有相反的結論，有些人認為寒冷會影響人體的免疫系統，增加病毒感染的機會，所以尚有一些爭議。

還有些家長看見孩子打個噴嚏就說著涼了，要趕快加衣服，事實上，打噴嚏的原因有很多，除了感冒，過敏性鼻炎也是常見的原因，甚至光線、氣體的刺激都可能引起噴嚏，偶然性的噴嚏和感冒一點關係也沒有，即便真的感冒也不是多多穿衣服就能好，相反穿多了還會引起體溫的升高。我們需要知道的是，凍到孩子不應該，但熱到孩子一樣會出問題，讓孩子不冷不熱，穿得舒適是我們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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