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在巴丹吉林當兵是孤獨的，一個人是一個宇宙

記憶的光合作用

都春天了，放眼望去，戈壁灘上，還是一片蕭瑟的景象。兩年前的這個時節，拙作《我的心是祁連山頂的雪》十月懷胎，一朝分娩，讓我在荒蕪中平添了一抹嫩綠。回想這一路詩歌創作的歷程，彷彿是一個個散落在時光里的記憶碎片呈現在世人面前。

我自知不是聰穎的人，沒有與生俱來的天賦可以揮霍，更沒有源源不斷的靈感供我采割，我只有嵌進身體和靈魂的這身軍裝和長年與我相伴相隨的一支禿筆。在我的詩歌意象中，愛情似乎佔據了很大篇幅，其實目力所及則是戈壁大漠、藍天白雲、風沙胡楊和單調枯燥日復一日的生活。

創作離不開靈感，然而找尋那些稍縱即逝的感受、思緒和意象，在戈壁灘似乎更加困難。很長一段時間，我不知道寫什麼，怎麼寫。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路過了一些地方，見過了一些人，經歷了一些事，才漸漸地有了那麼一點點創作的衝動。大漠乾旱缺水，土地至為貧瘠，再加上常年風沙，很多植物都無法生長。而我身邊的戰友，雖然從來不被提起，卻始終沒有忘記自己的責任，宛如戈壁灘上的一棵棵駱駝刺，跟隨著季節的變化，一歲一枯榮。

在巴丹吉林當兵是孤獨的，一個人是一個宇宙。十多年的風沙砥礪，被外在的眼睛看見的，成為了大腦的儲存，被內在的眼睛看見的，將成為心靈的財富。想到這些，我彷彿找到了寫作的方向和動力。那麼多美好的瞬息，那麼多閃光的碎片，那麼多可愛的人們，不寫這些還能寫什麼呢？此刻，我所看到、聽到、經歷到的一切，無不轉瞬即逝，成為過往。所以，我更應該滿懷愛憐的注視這一切，就像注視即將被收割的麥田，正在落葉的樹木，最後齊放的花朵以及路邊正在行走的老人。讓那些散落在時光中的記憶化作一行行文字，寫在稿紙，銘刻我心。

每一個字，都彷彿是一滴血。每一首詩，都濃縮著沙漠里的細水微光。

我承認，守望文學是清苦和孤寂的，尤其是在戈壁灘上進行詩歌創作，更要耐得住寂寞。因為，它沒有歌唱者那般的瀟洒飄逸，也沒有舞蹈者那般的曼妙多姿。但是，唯有文學能讓我在暗夜裡獨自審視自己的內心，唯有文學能讓我學著思考和沉澱，唯有文學能讓我在喧囂的塵世中找尋片刻的寧靜。思考著自己的生命和成長，積澱著自己的思想和厚重。徜徉在文學的世界里，我不斷修正自己的位置。雖然，不見得有什麼建樹，只求以一種追尋者的姿態繼續仰望。

仰望星空，仰望藍天，仰望祁連山頂上連綿起伏的白雪。

相比於喜馬拉雅山，祁連山並不高遠，但是，我幾乎每天都能夠遙望。十幾年了，每當把目光投向雲端，我真想擁抱那片大大的蔚藍，每當戰機轟鳴而過，仰望蒼穹，已經成為我的一種生活習慣。致敬藍天，我從騰空而起的戰鷹以及他們在空中搏擊的強悍表現中讀出了更多深刻的蘊藏，讀出了更多刻骨銘心的記憶，也從一個人面對戈壁和沙漠時，所面臨的那種孤獨無助升華到生命置身於曠野之外的豪邁與淡定。偶然發覺，在內心深處，甚至血液骨髓里，這片藍色軍營乃至她所囊括並序列的集體已經構成我生命與信仰極其重要的一部分。未來的路還很長，我將時刻關注這片藍天，點燃激情與希望，不斷追逐屬於自己的長空夢想。

月色漸濃，涼風驟起。我願把昏沉的夢拋在腦後，任迷離的煙隨風而去。讓那些散落在時光中的記憶和凌亂不堪的詩句化作暗流涌動和軍旅生涯的見證。我願意做一個即便是屢戰屢敗也要屢敗屢戰的發現、提煉和創造者，讓詩歌這盞小小的心燈陪我一路前行。

在巴丹吉林沙漠站崗

大風過後

你依然在巴丹吉林站崗

沙漠起起伏伏

遠處的山峰標出孤獨的高度

近處的戰鷹飛出

視野的遠方

如金子般的色彩洗刷著你稚嫩的雙眸

四周寂靜，一塵不染

在巴丹吉林

漠風是特製的鈣片

給羸弱的江南壯骨

一枚石子

便卡得住進犯者的雙足

一粒沙是一個世界

一萬粒沙子便匯聚成一條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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