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 一部厚重的史詩

《白鹿原》海報

77集的電視劇《白鹿原》出現了「劇終」兩個大字。我卻想起死於喉癌的陳忠實，渭河之畔，黃土高原孕育的一個土生土長的偉大作家。他離開了人世，把優質的作品留給了我們。

陳忠實為這部書花費了11年時光，他生前說，這部書在他死時可以墊棺。《白鹿原》電視劇的播放，是對他的承認和肯定。

文學就是文學，藝術就是藝術。一有附加，立即變味。

我以為這部電視劇有深沉的民族歷史內涵，有令人震撼的真實感和厚重的史詩風格。

族長白嘉軒是貫穿全劇的主人公。他作為族長管理村子里的人和事，歷盡磨難，懸壺濟世，最終滿頭白髮，步履蹣跚，弓著背，拄著棍，還在盡職。他是一個農耕文明的衛道者形象。我甚為感動的是，白嘉軒最愛的女兒靈靈，久久不見，生死不明。他聽說靈靈已經做了母親，把一包靈靈幼年時期的衣物交給鹿兆海，要鹿兆海轉給靈靈，鹿兆海問怎麼還像新的，白嘉軒說，我每年還拿出來曬呢。

一句話，讓人淚水欲流。這就是人世間的父愛。白嘉軒是個悲劇人物，這是由那個時代、地域而註定的。

靈靈是鮮明的形象，卻是空泛的，她「革命」的緣起、內因、動因缺乏依據。這是一個不真實的符號。只是一種理想的幻化。

田小娥與靈靈相反，是一個深厚的人物。被傷害、被凌辱、敢抗爭。她與黑娃的交集，有《查泰來夫人的情人》的影子，與心愛的人住破窯也樂意。被黑娃帶回村后，受到村人的排斥歧視，她在向道統宣戰，向白鹿原的尊嚴宣戰，也許她並未意識到這一點。鹿子霖借「權力」欺負她，為了黑娃，她忍受；白孝文受挑唆佔有她，她以為黑娃死了而接納。最終，慘死於黑娃父親的刀下。她曾經在靈靈感召下嚮往新生活，卻化為泡影。

這是一個可歌可泣的真實形象。

革命者鹿兆鵬形象的缺陷與靈靈相似。在文學藝術作品中，不能只看「這一個」在做什麼。於作品而言，品質與性格有一牆之隔。

白孝文，用他父親白嘉軒的話說，他裝了一輩子，也就是假了一輩子。白孝文吸上鴉片，將家敗光，佔有田小娥，因挨餓去異鄉謀生。為私利、野心，殺人作惡。他成為一個縣長后，私自處決黑娃。是一個比較複雜的人物形象。

黑娃性格倔強，夜裡敢放火燒了白鹿倉。在朱先生啟迪下，匪幫群龍無首，他從土匪投靠國民革命軍，后正式娶妻，性情大變，走上正路。黑娃受兆鵬的鼓動在白鹿原掀起了「風攪雪」，卻被白孝文處決。

鹿子霖的演員何冰演得惟妙惟肖，很豐滿，把鹿子霖的自私、陰損、黑厚、攀附演繹得很到位。他不是一般意義上說的反派，何冰塑造的是一個真實的而非臉譜化的人。

朱先生一介老派書生，從孔孟之道到陽明文化滾瓜爛熟，重新回到白鹿書院，編撰縣誌，有骨氣，卻無力回天。他給靈靈題字「白鹿精魂」並不准確，只能是鼓勵。朱先生看見白孝文、鹿兆鵬相遇白鹿書院，一個想抓，一個想逃。朱說，看來兩個都不是君子。這是一針見血。眼光獨到。

電視劇結尾時，老態龍鍾、佝腰駝背的白嘉軒、鹿子霖知道靈靈犧牲后，徒步來到農村，找到已經三歲的天明。像靈靈小時候愛盪鞦韆一樣，天明站在鞦韆上，爺爺姥爺分在兩邊，給天明加力。天明一邊盪著一邊歡笑，在老人眼裡，孩子一會是靈靈，一會是天明。在白鹿原，折騰了一輩子，碰撞了一輩子，經歷無數悲歡離合，生生死死的冤家成了親家。

……

人類紛爭，既有存在的理由，也有放棄的理由。(盧惠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