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維和女警：蒙羅維亞10小時

文/顏顏

蒙羅維亞街景

4月30日，我有幸跟隨值勤小隊外出執行巡邏任務，往返車程耗時10余小時。途中親身體驗了戰鬥隊員執勤的辛苦，親眼目睹了利國人民的生活狀態，領略了他們的「熱情」與「貧窮」，對於他們的「拿來主義」印象尤為深刻。

因為路途較遠，所以隊伍早晨7點鐘就啟程了。最初的幾個小時，我們新鮮感頗強，挨著窗戶坐下，一直好奇地瞧著窗外，想好好看看蒙羅清晨的街道和行人。3月11日，從羅伯茨國際機場趕赴營區，橫穿整個蒙羅，當時粗粗瀏覽了蒙羅的概貌，覺得它的城市面貌和經濟狀況還比不上國內一個普通的縣城。現在得以仔細觀察，街道絕對稱不上乾淨，垃圾隨處可見，沒有清潔工的身影，由此可見，蒙羅還沒有建立相應的環衛系統。

因為時間尚早，街上車輛行人不是很多，有三兩個人在晨跑，有頭頂商品的人準備兜售，有商家正拉開店鋪的門準備營業，甚至有人就站在路邊朝著草叢小便。

路邊低矮的窩棚

前段時間，我參與修訂蒙羅地圖的工作，翻譯了整個城市市區及周邊建築的名字，對蒙羅的城市構造和很多建築都瞭然於心。現在乘車穿行在蒙羅，不覺主動尋找記憶里印象深刻的建築，當看到「加百利·塔克」大橋不過是長不到百米，寬不到5米的「小橋」，「stop＆shop supermarket」也僅有一層而已，我內心被蒙羅的落後震撼。蒙羅街頭最多的建築多是低矮的房屋，高大氣派的建築寥寥無幾，一路上看到的最高的樓不超過10層。

炎熱的天氣里，行人面不改色地在街上緩步前進，代步工具多是破舊的日本牌子汽車，掉漆嚴重的黃三輪、計程車里塞滿了乘客，慢慢悠悠地行駛在擁堵的街上。常理來講，首都代表了一個國家文明和經濟的制高點，但是利國的首都都貧困至此，那底下的城市又能發達到哪裡去。

車隊駛進蒙羅最大的農貿市場——紅燈區市場，街道兩邊被各種小販攤位佔滿，叫賣花花綠綠的衣服、小飾品、芒果、牛油果，以及比肉還金貴的綠色蔬菜，人群熙熙攘攘，當地居民在挑選中意的商品，時不時和商販討價還價。把裝滿東西的籮筐或袋子頂在頭上，似乎是蒙羅街頭一道常見的風景，根據觀察，街上頭頂東西的多是沒有攤位的小販，他們乾脆把冰水、蘋果、芒果等小物品頂在頭上，形成「移動攤位」，遇人就兜售自己的商品。除了「移動攤位」，市場里的景象與國內普通的鄉鎮集市很想像。

在紅燈區市場，我注意到路邊站著一個約莫10歲的小男孩，頭上頂著分袋裝的冰水，有點茫然無措地站著，他看著我們的車，目光與我交匯，我沖他友好地笑了笑，他立時害羞地低下頭去，但是馬上又抬起頭，大方地笑著向我揮手。這是我所認為的當地人比較熱情大方的地方，我們國人天性含蓄內斂，孩童碰到這種情形，很可能會一頭扎進旁邊親人的懷裡，不好意思直視陌生人。

我們的車隊由5輛車組成，其中3輛裝甲車，1輛中巴車和1輛越野車，車身上都有UN標誌，車隊一字排開，浩浩蕩蕩，震懾力極強，這種規模在國內也會引人側目，在蒙羅街頭，更是引起大量居民的驚呼。

當地人對我們的態度大都很友好，笑著沖我們招手，還有豎大拇指的，因為他們知道我們代表了UN，是來幫助他們的，我們手裡的槍口也絕不會對著他們。但是極少數人似乎抵觸我們，就在紅燈區市場，我看到遠處一個青年人把手比成槍的樣子，沖我們「開了一槍」，我看后很驚訝，不知道這是他的習慣性動作，還是真的針對我們。

車隊駛出蒙羅市區，進入郊區，天很藍，雲很低，綠色植被繁茂，但是城市蹤跡難尋，更多的是三三兩兩錯落著的像是臨時搭建的低矮的民居，用泥牆圍一圈，頂著一層薄薄的混凝土板或一堆茅草，就是一戶人家。這時候已經是上午11點多了，連續坐車4個多小時，腰酸背僵屁股也麻了，身體的疲憊提醒著我：機關有機關的辛苦，基層有基層的不易。

當我們駛進蒙羅市外的一處熱帶雨林，對貧困的認知再次被刷新。我們的車艱難地攀爬過一個又一個長而坎坷的坡道，衝過接二連三積滿泥水的路坑，濺起一人多高的泥水花，我明白，以往防暴隊宣講的事迹都是真的，在這樣的環境里執行任務，如果車輛半途出現故障，那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更讓我們震驚的是：雨林深處居然有人家，他們看到我們的車隊，異常驚喜，大人遠遠地沖我們揮手，小孩成群結隊跟著我們的車隊跑，但是無論大人還是孩子，都向我們做了同樣的動作：手心向上朝我們伸出手，嘴裡喊著「money」、「food」、「water」,還有孩子雙手做出拿食物往嘴裡送的動作，我知道他們是在朝我們要錢、食物和飲用水，心裡震撼而同情，但是，聯合國有文件規定：我們不能私自給當地人物品。

對於善良的人來說，面對弱者卻不能伸出援手，良心會受到煎熬，會比需要幫助的弱者更痛苦。

蒙羅維亞街頭行駛的校車

在返程的途中，大家又困又乏，但我一直看著窗外，從太陽西幕到紅霞滿天，再到繁星點點，沒有路燈，車輛稀少，行人很多，為安全起見，所有車輛開著雙閃低速行駛。我睜大雙眼，努力找尋現代文明裡萬家燈火的訊息，無奈只有星星點點昏黃的燈泡，甚至時有火光閃過。明明是晚飯時間，卻不見有人家升起炊煙，當地人三三兩兩地坐在屋外納涼。想起來在國內，老師跟我們講：因為缺少食物，賴比瑞亞人每天只吃兩餐。看來是真的了。

據了解，1989年至2003年，賴比瑞亞爆發內戰，十萬餘人喪生，國庫被掏空，經濟跌入谷底，民不聊生。在賴比瑞亞的所有居民區都有一個共同點：當地人多為青壯年和兒童，老人少不可見，而這個現象正是由內戰造成的，太多的人死於那場內戰。

在這樣一個貧困而落後的國家執行維和任務，免不了拿這裡的方方面面與國內比，最後發現，方方面面都比不上國內，看到這種巨大差距，越發覺得國內千好萬好。當我們穿戴整齊，吃自己想吃的飯菜，跟家人朋友談論理想，並有可能去實現，這才是幸福，也是文明社會的一種基本必然性。念及此，我越發覺得此次參加維和經歷對我意義重大，不僅增加生命的厚度，最重要的是明白：我在國內擁有的一切，都會讓身在利國維和的我羨慕，並倍加珍視。

馬丁·路德·金在個人演講中，多次提到他有一個夢想，希望黑人民族平等。汪洋總理也說：「非洲的今天是的昨天。」現在，我也有一個與黑人有關的夢想，我夢想我們努力守護的這個國度，所有的人民能通過自己的努力拚搏，儘快過上富足的生活，夢想他們有飯吃、有衣穿，夢想孩子都有學上，夢想他們手心向上伸出手，是給予，而不再是索要。這個國家可能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才能實現這個夢想，但是有夢想總是好的，是一種盼頭，是開創未來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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