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華人綁架驚天大案

雷克、吳志達和他們的行兇小木屋。資料圖

俞飛

女博士章瑩穎遭白人男子綁架，生死未卜。聯邦調查局破案不力，美國法律對嫌犯保護過頭，被告人堅不吐實，如此種種，怎不讓國人氣結？

上世紀80年代，香港男子吳志達與白人男子聯手，綁架、性侵、殺害20餘人，震驚全美。東窗事發，同夥服毒身亡，港男逃亡加拿大。美國和加拿大圍繞是否引渡死刑犯問題僵持多年，吳某的死刑判決最終淪為一紙空文。

連環殺手肆虐加州

1985年，一個被稱為「夜行殺手」的魔鬼，如陰影一般籠罩在加州。

豈不知，連環殺手專門選擇地處偏僻的富裕人家，深夜時間敲開窗戶，潛入室內，擄走全家。兩年時間，兇嫌犯下多樁罪行，至少殺死26人，其中19名女性遭受強暴和性虐待致死，受害者中甚至包括蹣跚學步的嬰兒。一時間，風聲鶴唳，人心惶惶。

連環殺手行蹤詭秘，神出鬼沒。一會兒，在洛杉磯行兇；一會兒，又竄至舊金山施暴。弄得美國警方也沒辦法，無奈之下，聯邦調查局懸出重賞，通緝嫌犯。

6月2日，舊金山警方接到報案，有人在五金商店行竊。警察趕到現場，店員指著路旁的車說，一名白人男子和一名亞裔男子從店裡偷走一把鉗子，上了車。警察走近車輛，發現車裡坐著白人男子，亞洲男子卻不見蹤影。後備箱里搜出被盜鉗子，警察又在車裡找到一把裝有消音器的左輪手槍。

「你被捕了。」警察說道。

「為什麼？」

「非法持有槍支。」

警察掏出手銬，宣讀嫌犯權利后，將男子逮捕回警局。然後全城通緝那名亞洲男子，根據店員描述，「亞洲男子，中等身材，25歲左右，身穿一件大衣」。

手銬被警察打開，白人男子突然冒出一句話：「沒想到我竟然栽在一把鉗子手裡。」「你說什麼？」警察問。「你們要找的那名亞洲人叫吳志達。」然後男子坦白自己名叫雷克。

說完這話，他從衣領下拿出兩粒膠囊吞了下去，倒地休克。醫生證實他服氰化物自殺。警察納悶，盜竊加上非法持槍，至於自殺嗎？

答案很快浮出水面。在本田車裡，警察發現疑似血跡和彈痕，並找到多張信用卡。車主保羅去年失蹤，失蹤前曾與一名顧客外出試車。一張銀行卡登記在蘭迪名下，將賬單與嫌疑人雷克的背景信息交叉查詢，發現有一筆匯款是給威爾西維爾的小木屋交電費，戶主則是雷克的前妻芭拉斯。

兩名警察找到芭拉斯，她說：「路不好走，小木屋不好找，明天可以帶你們去看看。」考慮到要向法官申請搜查令，二人表示同意。第二天警察與芭拉斯在約定地點見面，「為什麼遲到？」芭拉斯說：「我剛去了一趟小木屋。」

「女士，如果被發現你轉移或銷毀了物證的話，我們會以妨礙司法公正的名義起訴你。」警察說道。「我只是拿走了家中的錄像帶，上面記錄了我和雷克的性愛畫面，我可不想讓警察看到。」芭拉斯叫屈。

「恐怖屋」多人枉死

與她所說的相反，警察很容易就找到了小木屋。房子結構是兩室一廚一衛。進入大門，首先看到的就是客廳天花板上遍布的血跡，牆上有多處彈孔。卧室衣櫃里，警察發現了很多帶血的女性內衣，掀開床墊，床板已經被染成暗紅色。

家中找到一套音響設備，追查來源后發現它屬於住在這木屋附近的哈維一家，全家三口去年神秘失蹤。一家人最後被人見到是與兩名男子在一起，當時他們在報上刊登了出售音響的廣告。

木屋後院，警方找到了一個焚化爐，爐子外圍是很厚的防火材料，極度耐高溫。詭異的發現和神秘失蹤者讓警方不寒而慄，當務之急是徹查這個木屋的所有角落。

警方強攻進入倉庫，發現了鹼液和類似衣物的東西，隨後法醫和增援的警員、警犬趕到現場。散落的工具、一張工作台和掛在牆上的鋸子全都沾染著血跡。警方越看越覺得不對勁，這間屋子比從外面看起來小得多。

原來在一面牆的背後，有一間密室。裡面放著一張雙人床，一個寫字檯，幾本書和一個檯燈。牆上有一塊木質的牌匾，寫著「米蘭達行動」。屋子一角堆著軍裝、軍靴、各式手槍，其中一件衣服上印有「丹尼斯搬家公司」的字樣，警方推測兇手雇傭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員后殺人滅口。

另一面牆是21張女子的裸照，從12歲到20多歲不等，照片上的女子做出各種性感挑逗的姿勢，但是她們都面色驚恐，顯然是受到了威脅。抽屜里有十幾盤錄像帶，分門別類地標有標籤，警方播放了其中一盤，裡面是雷克和吳志達兩人性侵一名女子的畫面。

警方在現場挖出兩名黑人男子、兩名白人女子、1名幼兒和腐爛莫辨的6具屍體。此外，還挖掘出50袋零星屍骨殘骸、一本長達250頁的日記，雷克詳細記載了自己和吳志達兩人是如何選擇受害人，並折磨將其殺害的。

警方詢問：「雷克是否認識吳志達？」芭拉斯表示兩個人是很好的朋友，吳志達有時也住在這裡。自己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前幾天，他打電話來讓自己開車送他去家裡收拾行李。當時吳志達拿了一些衣物、現金、手槍、身份證和駕駛證就匆匆去了機場。

吳志達何許人也

1960年12月24日，吳志達出生在香港。父親經營攝影器材生意，家境殷實。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吳志達從小就不是個省油的燈，打架鬥毆、小偷小摸，先後被多所學校開除。

他進入著名學府聖若瑟書院，又因企圖火燒校內禮拜堂被開除。擔心兒子不走正道，父親將他送往英國約克郡一所寄宿學校。英國學校一樣拿問題少年沒轍，剛到新學校，吳志達就因為偷東西再次被開除學籍，不得不回到香港。

1980年，父母送他去美國一所大學念書，吳志達便以學生簽證的身份前往加州。不喜歡念書，一個學期后他退了學。相比於學生，還是軍人的身份更酷一些。於是吳志達虛報出生地，謊稱出生在印第安納州布魯明頓，成功加入海軍陸戰隊。吳志達不是美國籍，還有在美肇事逃逸的案底，竟然還能入伍參軍，令人匪夷所思。

1981年，吳志達晉陞為上等兵。就在家人相信他浪子回頭的時候，他又開始惹是生非，駐紮夏威夷期間，他夥同戰友偷走價值一萬美元的重型武器，包括左輪手槍、夜視儀和手榴彈發射器等。

一個月後，吳志達「不名譽退伍」，入獄服刑。出獄后他返回加州，認識了一個變態程度比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的人——前海軍陸戰隊老兵雷克。二人相識於雷克刊登的一則報紙交友廣告，二人就內心想法深入交流后，相見恨晚。

雷克1946年生於舊金山，他在服役期間，兩次因精神問題入院治療。第一任妻子發現他私藏SM工具，義無反顧地離開了他。雷克和芭拉斯結婚，兩人搬到農場居住，在那裡雷克享受著自己的烏托邦世界，忙得不亦樂乎。

吳志達和雷克都有痛苦的童年，都有從軍經歷，都熱愛武器，都有施虐嗜好，都存有支配和毀滅的末日幻想，相同的背景成了二人臭味相投的基礎。不久，雷克因一時衝動殺了親弟弟，殺戮遊戲從此開啟。雷克對吳志達說殺人原來很過癮，快感前所未有，令吳志達躍躍欲試，他們誘拐了一名年輕女郎到小木屋，瘋狂進行性虐待，輪姦后將其分屍。殺人就像吸毒一樣上癮，他們一連殺了幾個人，性虐待的花式不斷翻新。

沒有人知道有多少人在這場死亡遊戲中喪生，雷克的本子上記載著代號是「米蘭達行動」。「米蘭達」取自英國作家約翰·福爾斯的小說《收藏家》。小說講述了酷愛收集蝴蝶的孤僻青年一夜暴富后，精心策劃綁架了他暗戀已久的女孩米蘭達。

二人先後綁架了數十人，男性和兒童遭到槍殺和勒斃，女性則被關在地下碉堡當性奴。他們錄下了對多名女性的凌虐，最後將其全部殺害，屍體則在焚化爐火化。雷克的日記本上寫著：「上帝創造女人，她們生來就是替男人洗衣做飯、生兒育女。你喜歡一個人，就選擇放手，如果她真的離開了，那麼即便是天涯海角也要把她追回來殺掉。」

錄像中，冷血的吳志達告訴受害人：「你可以哭，可以叫，就跟他們一樣，但是一點兒用都沒有。這麼說吧，我們是很……哈哈哈……無情的！」

死刑執行遙遙無期

駭人聽聞的綁架殺人錄像案，吸引媒體瘋狂報道，一時間轟動全美。吳志達逍遙法外，天理何在？

同年7月6日，吳志達自投羅網。他在加拿大卡爾加里市一家商場偷竊食物，從手提袋中取出手槍，主動向保安射擊，擊傷一人。警方最後將其制服，予以逮捕。證實其身份后，聯邦調查局探員火速赴加。

媒體推測，家境富有，姐姐住在卡爾加里的吳志達故意犯罪，希望以持槍傷人罪和盜竊罪，在加受審，從而避免引渡到美國。原來美國和加拿大早已簽署引渡條約，但1970年加拿大廢除死刑，隨即修訂美加引渡條約，規定死刑犯不引渡：「作為先決條件：美國承諾不對被引渡人執行死刑，加拿大司法部長然後考慮引渡申請。」

果不其然，吳志達被加拿大法院判了4年半徒刑。美加兩國圍繞引渡與否，僵持不下。1991年，加拿大最高法院一錘定音，允許引渡吳志達回美受審。

在此期間，獄中的吳志達惡補法律知識，儼然一位刑事訴訟專家。1991年，本起案件在加州開審，吳志達被控12項謀殺罪。他嫻熟地利用法律漏洞一拖再拖，打了一場又一場騷擾官司，讓自己苟且偷生。他甚至投訴代理律師辯護不力，一共換了10個律師，最後乾脆提出自己辯護，這又為他贏得了一年的寶貴時間，拖延審判進程。

法庭上，吳志達使出渾身解數，百般狡辯，自己僅僅是雷克綁架殺人案的旁觀者而已，並未給予任何協助。「兒時父親常常體罰，導致我養成對雷克的嚴重依賴心理。在獄中我表現良好，證明有向善之心足可改造。懇請法院判處終身監禁，千萬不可判處死刑。」吳志達辯稱。

心理學家斯圖爾特作證，被告確有依賴人格失調。檢察官在盤問環節上，反詰：「請問專家，是否親眼看過吳志達實施犯罪的錄像帶？」斯圖爾特張口結舌，出了大洋相。吳志達的父母均出庭作證，愛子曾多次遭受家庭暴力，二人教子無方，後悔不迭。

1999年2月判決出爐，吳志達11項罪名成立，被判死刑。法官在判決中認定：「沒有證據顯示，吳先生受到任何的脅迫，他也並非處在雷克的意志之下。」

無奈的是，吳志達又故技重施，不停地發起上訴，直到今天，他仍然被羈押在聖昆西監獄之中，死刑執行的可能性已微乎其微。此案堪稱加州史上耗時最長、訴訟費最貴的審判，一個連環殺手花了加州納稅人2000萬美元訴訟費。

富家子弟吳志達為何墮落為連環殺手？美國司法體製為什麼讓他屢屢陰謀得逞，玩弄於股掌之間呢？這一切，究竟是誰之過？